大学生的年味儿丨糯米与石臼的邂逅，打出来热闹的年味
编者按：天南地北的美食，风格各异的民俗，每个人都有独一份的年味儿记忆。“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来自五湖四海的学子回到家，触及最真实的年味记忆会擦出怎样的火花？他们年味是什么？是儿时记忆、家乡民俗、家的味道，每种年味都饱含辞旧迎新的喜悦和对美好未来的憧憬，都有独属于中国人的春节浪漫。
现红网移动社区联合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推出《大学生的年味儿》系列专题，讲述五湖四海的大学生带来的年味儿故事。
糯米糍粑。图/谌琬玥
柴火蒸得米香远，不打糍粑不到年。
转眼又是一年岁末，各样的年货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熏腊肉、磨豆腐、炸肉丸……但要说最能激起小镇上年味儿的，必得是打糍粑这一项。每当柴火灶催出的糯米香传遍了街坊四邻，年味便在这浓浓的烟火气中蒸腾起来了。
打糍粑首先得选好糯米。在我们这儿，自家若是种了糯米，必定会早早留足了打糍粑的量，若是自己没有，便托了相熟的人家寻得好糯米回来，如果正巧得了有名的白丝糯，那就是几条街都要夸赞的好口福了。
糯米需要在前一天晚上就用水浸好，百十斤米用宽口大桶装得满满的。小时候再晚再困也要跟着凑热闹，每每扒在桶沿看的时候总会被大人们调侃说是小馋嘴，答应了明天有热糍粑吃才肯去睡觉。
小镇清晨。图/谌琬玥
第二天一早，打糍粑的各项准备就得做好了，无论是挥木锤还是团糍粑都是大工程，因此常常是要好的几家人商量了凑在一起打，若是晚了可就打不完。每当冬日的第一缕阳光照了进来，蒸糯米的柴火灶也就燃起了熊熊烈火，浸泡了一晚上的糯米吐出浓浓的米香，纯白色的蒸汽填满了灶房，如同置身仙境一般。为了吃上打糍粑前的糯米饭而起了大早的小孩子们都聚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兴奋地挥舞着小手，把水蒸气当成了掉下来云朵，讨论着独属于他们的话题。
负责蒸糯米的是一位长者，虽然白发苍苍却依旧精神抖擞，不难窥见其年轻时的神韵。想来他曾经也定是挥木锤的一把好手，如今木锤传承到下一辈人手里，他便退隐在这方小小的“仙境”了。不同于挥锤打糍粑的酣畅淋漓，蒸糯米考验的是耐心与积淀——火候的把控、漫长的等待、水蒸气从木桶溢出时细微的吱吱声……时间从这片烟火中流过都仿佛慢了半拍，静坐着的老者的白发染上了灶膛跃动的焰色，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照了进来，一切如同油画般浓烈而美好。
灶膛里跃动的火焰。图/谌婉玥
整个场子的气氛往往在第一桶糯米蒸好后达到高潮——前厅的家长里短告一段落，不拘是哪家的小孩子都能在说了吉祥话后吃到香甜的糯米饭，石臼早已擦洗干净，即将迎接它一年一度的高光时刻，人们挑好了趁手的木锤，准备大展身手。
打糍粑是个巧活儿，将近人高的木锤柄加上圆柱形的锤头有好几斤重，挥起来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刚蒸好的糯米饭粒粒分明，需得先细敲慢碾至没有明显的颗粒感，再抡锤开始打糍粑。三柄木锤围着中间的糯米轮流砸下去，随着糍粑团越打越黏，木锤也越挥越高，狠敲慢提间打出鼓点般轻重缓急的节奏。打糍粑的人分成几拨轮换着积蓄力气，其中也不乏第一次挥锤的年轻一辈，虽然有些跟不上长辈们老练的手法，但光那股子青涩勇猛的精气神也能让大家伙念上两句后生可畏。
刚出炉的糯米经过了小半个钟头的捶打后还是烫手的温度，几番拉扯间终于将米的糯性激发了出来，变得柔韧丝滑，挥木锤的老手用上巧劲一带，糍粑团就黏着木锤被转移到揉制的台面上来了。
揉糍粑讲究的就是快。刚打好的糍粑团格外烫手，需得“乘其不备”双手一握，捏出手掌大小的一团，再一揉一压，圆饼状的糍粑就制作完成了。这一步手上的功夫不足就很容易被烫到，但姨姨婶婶们却驾轻就熟，一边揉糍粑一边唠家常，还能顺带看顾着各家玩闹的孩子们，间或捏出一个小糍粑剂子，那就是小家伙们抢着要的宝贝。我小时候格外活泼，糯米般软黏的甜嘴能对着一众姨姨奶奶们说个不停，因此常常能得一团裹了豆沙馅儿的“头彩”。
灶头的糯米已经蒸到了第三四桶，打糍粑的木锤越挥越有劲儿，成型的糍粑摆了一排又一排，吉祥话和说笑声比满屋子的蒸汽还要浓……粮食丰收的喜悦，年轻一辈人的朝气与传承，还有对新一年满满的期盼，小镇人家对年味儿的定义在打糍粑这件事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打好的糍粑先趁着热吃上一次，余者尽数放凉后浸在清水中，可以储存上小半年。若想吃时便取出来，可煎可炸，咬一口外皮金黄酥脆，内里却绵软柔韧，浓浓的米香满溢出来；或者切成糍粑块放在甜酒中煮，那就是软烂弹牙的甜酒糍粑。作为一种特殊的主食，糍粑最常见的就是上火烤，不拘何时何地何种炭火，只慢慢将糍粑烤热，不一会儿就软到可以入口，放在以往出远门或是农忙的时节，这样的方便就成了人们快速补充体力的关键。
时至今日，糍粑早已不是生活的刚需，但家乡过年打糍粑的习俗却从未断过，无论是招待来客、走亲访友亦或是年后远赴他乡，糍粑都是本地人的首选。我总爱用“柔韧”这个词来形容它，不需要华丽的包装和复杂烹饪的点缀，糍粑总会用它柔而不黏，韧而不硬的淳朴口感温暖着每一个家乡人的胃。
糍粑糍粑，千锤万打。糯米与石臼一年一度的邂逅，打出来的是热热闹闹的年味儿，更是小镇人们年复一年生活奋斗着的智慧和韧劲儿。
图文/谌琬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