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续接3000公里旅行4:12天川藏线行程之后,真实感受包车司机的爱情
2006年8月16日于重庆 炎热
我理想中的城市应该依山傍水,而一个能安居乐业的城市应该拥有滋养灵气的山水,这个根深蒂固的想法,源自于我的家乡。
我的家乡不傍山,但是群山环绕,如同婴孩躺进母亲的怀抱里,不闻世事、恬淡自居。而清澈的东江,柔美的穿城而过……
小时候,我最爱梦想山那头的世界,构想着爬山涉水之后,围着篝火听虫蛉宿营……
如果要走完一条街,总得转过一些弯路,再走上段斜坡,翻百来个台阶,而且人声时而隐现、绿树婆娑、蝉声不断……
我以为拥有迷人海湾的香港是理想中的城市,而来到重庆,我才发现仰卧在群山中的乡里巴人,原来如此优哉游哉,它实在得天独厚,既有嘉陵江、又有长江。
记得《玻璃之城》的黎明骑着自行车带着舒淇,优美的滑下斜坡,轻轻转过校道的那个美丽弧度……
记得《边城》里的翠翠走过的那条崎岖的山路,她的气息与迷蒙的山雾……
记得我20岁去的深圳,看那些雄伟地建在群山之腰的洁白建筑,我想象着推开窗望见对面山腰的人家……
这些,都留给我难以磨灭的印象,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会喜欢河流山川,或许这不规则的建筑和立体穿插的世界,如同我们变幻莫测的人生,给了极富冒险精神的青春,拥有了无限期待。

8月21日午后于三峡,烟雨
坐在长江七号观光船的风景台上,迎风扬起的湿润感觉,好久不曾有了,很直接的凉,狠狠的冲过来,没有一点点的躲闪。
浪的声音是经过三峡的风推送过来的,在奉节的江面,宽阔而深幽的河水泛着波光,笼罩的轻纱薄雾,在群山的掩映之下,更显得辽远壮阔。
昨晚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还是我们四个人坐着司机杨和老牦牛的北吉,行驶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
这种感觉像是在大渡河,又像是理塘,我和sunny坐在杨的车上,那时的天空漆黑幽暗,眼前一片深墨绿的草滩……
我们说着开心的笑话,杨突然把方向盘一转,冲下了﨣峭的山坡,车像奔流直下的泥流,发疯似的滑向坡底,我惊恐万分,呼吸停止,几分钟后车竟然被司机杨控制住,安稳平静地停在吃饭的农庄……
在这,我突然惊醒过来。

8月21日午后5点于三峡,烟雨
午后的小睡,梦把我带入到了一个色彩斑斓的地方。
透明温暖的阳光,照在木质的寨楼,原木新上的黄色桐油,与屋檐下挂着的火红辣椒,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辉。
我迷失在这一片光影丛林里,迎接我的慈善藏族阿妈,温和的来引领我……过了不久,催促我的电话声响起,我焦急地甩开阿妈,冲到以为可以出的一道门前,而那却幻变成一架七彩的风车,许许多多美丽而巨大的彩色风叶,鲜艳炫目,阻挡住我的出口。
阿妈的笑却始终很详和,她犹如我内心的一副油画。

8月22日午后于三峡,烟雨
这两天的长江尽是烟雨,船行进的地方,风景亦常常被隐藏,和广州的清爽明净相距甚远。
我们的船只,有如行进在苍海,举目看那依稀散落的木船,冉冉地在江岸打鱼,很有巴山夜雨的意境。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在小小三峡的河中央,我依然看到不少迂回曲折的山路,它们延伸进古老未知的村寨,深幽神秘。
每条路都有你想像不到的历史,或许这就是生活的惊喜之处。

8月23日 星期三,晴阳 暖
昨天下午游览小三峡和小小三峡,沿着长江进入大宁河,水质清透、深碧无底。
由龙门峡进入的云雾峡、叠翠峡,已感受到曾经声名显赫的三峡,为何备受千古赞颂,那真是清幽不见的底,而云雾缭绕山间之时,山峡之态风姿绰约、蔚为壮观。
换船进入小小三峡更见清幽,偶然见得的古栈道探入水中,这已不见江,而只得深潭数千里,如同一个无比清澈逍遥的桃花源境地。
我一直在盘算着梦境里的边城,苦思着这些深得难以见面的古老山路,不知可否到达?
备注一段小插曲:
在进入小三峡的船上,有一位由湖北来的游客,和我一样孤身游行,他是在奉节上的船,是个年轻帅哥,在上船时,他突然朝我伸出手,接我上船后,涨红着脸小声的说:“美女!见你几次在船头,以前我们似乎认识”。
之后他有好几次,见我在船头闲坐时,主动过来搭讪,他一直在追问我“美女,你是哪里人?可以相互结伴吗?”……
2006年,我曾在川藏线上际遇过许多纯粹的旅行人,然而旅行已逐渐变得不再纯粹。

8月24日于武昌
这天凌晨将近1点,被导游连哄带骗地走下长江观光7号,下来宜昌便上了一辆赶往武汉的大巴。
在半梦半醒之间醒来时,已是凌晨的5点,大巴停在了郊区一酒店的门前。车里的人以为到了武昌火车站,下车后才知道是受骗了,大巴车司机想甩下我们,开始时承诺到火车站的,现在竟然说没这回事。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执,大巴司机只好让步,可万万没想到这班乘客不好对付,有点自认倒霉地把我们载到武昌火车站,而我最终在窗口上买到了28号早上回广州的票。
8月26日于武汉,雷雨
武汉是一个令人向往秋天的城市。
关于城市建筑与饮食,似乎都没有成都和重庆的印象深刻,倒是这满街伫立的法国梧桐,令我对秋天充满了憧憬。
这个在长江以北的城市,发生过许多令人难忘的故事,特别是巴金的子夜,就是以这为背景,展开描写了民族资本家的发家史和辛酸史,而武汉的教育,更是最具有影响力和魅力的名片。
在武汉的第一天我去了武汉大学,那个至今留有许多民国时期建筑的著名综合学府,人才辈出,而巨大的校园更是风景怡人。
在后面的三天,我试图通过徒步行去了解一座城市,但到最后才发现,单凭感观发现,可能远远比不上通过人来了解,来得更全面。
明天要踏上回程了,武汉是最后一站。
这站虽然不是非常的独特,比不上重庆有触动,更没有成都那种梦之旅的感觉,与原始粗犷的拉萨更不相同。
武汉有许多巨大而充满秋天感觉的法国梧桐树,它们的叶子像手掌一样摊开,8月底已经开始随风起舞、飒飒飘落,有着古旧轻盈之感。

8月28日于武汉,早晨 阳光明媚
我在武昌火车站,平静的等待接送我回广州的火车。
阳光在室外柔和散漫,与候车室的喧哗相比,竟有些像老电影的场景。
故事总喜欢展现这种画面,光线和风景被定格成为了记忆的一部分,分不清真假和你我,在这微凉的初秋,更是如此。
总有一些道路,由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
总有一些故事,曲终人散你我不辩……
在异乡,在模糊了年代与城市的街头,同样的情感突如其来。
每个人都将走着自己的道路,有些人能坚强地迎向自己的黎明,有些人终究在黑夜,孤独撕碎了它的心。

8月29日 于广州
其实这段日记是我后面补上的,见谅。
在满心疲惫的回程列车上,一直被我不置可否的P,不停地追问我的到站时刻,其实我特别不愿意在凌晨三点钟被男人接车。
你可以想像四十多天旅行后的女人,满面风霜、风尘仆仆,我不愿意在我最糟糕的时刻被窥见,于是诸多搪塞后,隐瞒了起来。
就是在即将下车前的一小时,他发信息给我说:“我已在广州火车站东广场,买了你最爱的广式肠粉和粥,下车来联系我”,我哑口无言,对同样倔强的人,我不见得像对自己一样宽容。
这样的深夜,让一个男人戚戚然的错等着,似乎于心不忍,于是坦白和他说“我在广州东站下车,勿念,回吧。”
没想到他立马回说:“等我,我马上打车来东站,我买站台票进来帮你背东西,我想你肯定怀念肠粉和粥,等送完你回家我就走。”
其实,那个凌晨的广式肠粉与粥,我已淡忘掉味道,却是在暗淡光线下,背对着人潮手提饭盒、羞涩走向我的单薄身影,成为了我生命中最温暖的记忆之一。
这个男人从来都只关心我的冷热温饱,且在我无数的情绪化之后,还淡淡的陪着,没有过多的承诺,更没有诗情画意,在我万里行程之后,我最后决定嫁给这样的男人(他,就是今天的浩爸)。

这段难忘的旅程,由广州到北京,然后由北京走青藏线进藏,抵达拉萨,然后由拉萨走川藏线入蜀,由成都转至重庆,始于重庆去游我梦寐的三峡,到达宜昌,去到武汉,回到生活已久的广州,行程一万多公里。
车上路上,这像一个生命回放的历程,关于人和事,不断地进行沉淀与释放……
这种思考一直带回到广州,而且在醒后,常分不清身在何处,继而生发再度启程的冲动。
或许旅行本身是种瘾,而我们每个人总有一段时光,没有什么可凭仗,任由梦想野蛮生长,到处流浪。
然而,生活终究是要继续的。
看过山川大漠之后,突然发现城市大人心小,距离近心却远,适应这种落差,需要一些时间。
如果没有旅行,你或许很难理解在荒原的黑夜,灯光给人带来多大的慰籍;
如果没有旅行,你或许很难理解在陌生人的世界里,微笑为何还能如此友善;
如果没有旅行,你或许很难理解你原来,可以不顾一切的去旅行;
人生至少要有两次冲动,一则为奋不顾身的爱情,二则为说走就走的旅行,而这在我的青春岁月里,都已被实现。
我们或许都曾经得到过许多爱,尽管沉默多于表达。但愿我们的某些执著,最终都能被理解。
有些事适合放在风里成为历史,有些花一旦在心里种植,就再也不败,就带着些回忆,融进我们未来丰富多彩的生活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