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城市渐入梦乡,唯有"老王烧烤"的霓虹灯还倔强地亮着。凌晨三点的街道静得出奇,只有烤架上油脂滴落的滋滋声,和偶尔路过的出租车引擎声。这家藏在巷子深处的烧烤摊,见证过无数深夜故事,而今晚,它再次成为两个灵魂短暂重逢的舞台。
苏漫走进烧烤摊时,老王正给最后一桌客人结账。她熟练地走向最角落那张褪了色的塑料凳——那是她和陆沉热恋时常坐的位置。凳腿上还留着他们当年刻下的歪歪扭扭的心形痕迹,如今已被油渍和灰尘掩盖。
"老规矩?"老王头也不抬地问,手上的夹子已经伸向馒头片。苏漫点点头,视线落在柜台玻璃下压着的照片上:那是七年前她和陆沉第一次约会时的合影,两人面前摆着的正是烤得金黄、撒着双倍糖的馒头片。
老王把烤好的馒头片端来时,特意多放了一小碟白砂糖。"小陆以前总说,你吃糖的样子像只偷腥的猫。"他无意间的话让苏漫喉咙发紧。她低头掰开馒头片,焦糖色的碎屑落在斑驳的桌面上,就像他们碎了一地的婚姻。
当陆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时,苏漫几乎以为是自己幻听。直到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木质香水与医院消毒水的气息——那是他在急诊科值完夜班后特有的味道。她僵着背没有转身,却能感觉到他正用左手擦瓶口的冰水,就像过去七年里无数次为她开汽水时那样。
老王端来的羊肉串散发着熟悉的孜然香,陆沉自然而然地开始剔肥肉。这个动作让苏漫想起他们刚同居时,她抱怨羊肉太肥,从此每次吃烧烤,他都会把肥肉悄悄挑走。她没想到离婚三个月后,这个微不足道的习惯还刻在他的肌肉记忆里。
"深圳那边湿度大,你...小心关节。"苏漫盯着陆沉放在桌上的左手,那里有去年滑雪摔伤留下的疤。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样的关心在离婚夫妻间显得太过亲密。陆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伤疤,就像每次值夜班后疲惫时做的那样。
天光渐亮时,烧烤摊的烟雾变成了淡蓝色。苏漫注意到陆沉的风衣领口有些脱线——那是她去年生日送他的礼物,当时还开玩笑说能穿一辈子。现在这件风衣会跟着他去潮湿的南方,而她再也不会知道它什么时候被扔掉。
在24小时药店的玻璃门前,苏漫看着陆沉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她握紧口袋里还没拆封的验孕棒,想起上周体检时医生欲言又止的表情。药店灯牌的红光映在她脸上,像极了七年前那个跨年夜,陆沉在广场倒数时为她呵暖双手的霓虹。
老王收拾桌子时,发现那张字条背面还有一行被油渍晕开的小字:"馒头片还是烤两份,糖减半。"他叹了口气,把字条和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一起,扔进了每天都在重复的烟火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