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著名學者王國維曾說: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學。 縱觀我國的文學史,漢賦、唐詩、宋詞和元曲均可稱為"一代之文學",到了明清兩朝,小說和戲曲,尤其是小說成為文學的主要代表。 明清兩朝至少產生了2000部小說(含短篇集),題材五花八門,有講史、志怪、志人、公案、神魔、世情、官場、俠義、諷刺和譴責等類別。 並產生了明清小說史上的八大小說名著(簡稱"八著"):《三國演義》、《水滸傳》、《西遊記》、《金瓶梅》、《封神演義》、《紅樓夢》、《儒林外史》和《聊齋志异》。 p>
在世情小說當中,由蘭陵笑笑生創作的《金瓶梅》,在中國小說史上有著里程碑式的意義,有承前啟後的作用,對明末出現的才子佳人小說有著廣泛的影響力。 清初的白話小說以才子佳人小說為盛,清中葉出現了清代小說成就最高的經典力作《紅樓夢》。 p>
但是《紅樓夢》並不等同於純粹意義上的才子佳人小說,那麼才子佳人小說對《紅樓夢》有何影響,我們先來瞭解一下才子佳人小說。 p>

什麼是才子佳人小說? p>
關於才子佳人小說,曹雪芹在《紅樓夢》的開篇做過這樣的總結:
至若佳人才子等書,則又千部共出一套,且其中終不能不涉於淫濫,以致滿紙潘安、子建、西子、文君、不過作者要寫出自己的那兩首情詩豔賦來,故假擬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旁出一小人其間撥亂,亦如劇中之小丑然。 且鬟婢開口即者也之乎,非文即理。 p>
就題材特點而言,魯迅對它也作過概括:
"至所敘述,則大率才子佳人之事,而以文雅風流綴其間,功名遇合為之主,始或乖違,終多如意。"
兩位大師都從題材上對才子佳人小說做了一個定義,結合小說的三要素來看,人物必是才子佳人,情節大多是郊遊偶遇、題詩傳情、花前月下,私訂終身。 而所處環境,或因命運乖違、或小人撥亂,或因政事牽連,佳人被逼嫁,才子遭橫難。 但他們都能經受得住考驗,其結局,要麼才子金榜題名衣錦還鄉,迎娶佳人; 要麼有聖君主持正義,將佳人賜予才子。 總之,結局幾乎都是清一色的"有情人終成眷屬"。 p>
才子佳人小說初見於明末,在形式上受世情小說《金瓶梅》的影響頗深。 p>
其中有一部分小說的書名也用主人公的名字命名。 比如《玉嬌梨》,兩個女主人公的名字分別為白紅玉(又名無嬌)和盧夢梨; 《平山冷燕》的主人公才子才女:平如衡、山黛、冷絳雪、燕白頷; 《宛如約》的主人公趙宛子、趙如子和司空約,等等。 p>
其次,這類小說字數大約在十萬字左右,一般在16回到20回之間,相當於現代的一部中篇小說。 才子佳人小說在順治時期盛行,至康熙時,作品劇增,風行一時,它的發展也經歷了幾個階段。 p>

才子佳人小說的發展階段
才子佳人小說經歷了三個發展階段,
第一個階段從明末至清初順治、康熙年間,以順、康年間為高峰。 p>
在這個階段的代表作主要有《玉嬌梨》、《平山冷燕》、《好逑傳》、《金雲翹傳》和《定情人》,這五部作品的影響力比較大,其中四部對世界文學有積極的貢獻。 p>
《玉嬌梨》和《平山冷燕》都是較早傳到西方的中國小說,分別在1826年和1860年有了法譯本,《玉嬌梨》來還被譯為德文和英文。 同時這兩部小說也成為才子佳人小說的範本,被後人效仿。 p>
《金雲翹傳》並非完全是虛構小說,它是依據史料加工編撰而成的。 越南大詩人阮攸將它改編為《斷腸新聲》,一舉成為越南文學名著,對越南文學的影響較大。 p>
《好逑傳》也是較早傳到西歐的中國小說,17世紀末18世紀初,被譯成英、葡兩種文學,後來又有了法、德和荷蘭譯本。 相比之下《定情人》,則充分發揮了本土優勢。 p>
但是處於這一階段的才子佳人小說,在情節上非常典型,幾乎都是男女相愛,詩情畫意,花前月下,書生與美女經歷磨難,最後好事成雙。 不過鑒於封建社會的"一夫多妻"制,並沒有我們現代愛情所理解的"唯一"概念,二女侍一夫,甚至"五美奇緣",都算是完美的結局。 p>

第二階段是清雍正、乾隆年間,這時的才子佳人小說較之前一階段有較大變化,主要是反映生活面有所拓寬,
世情方面的描寫有所增加,題材上走向融合,與神魔、俠義、講史等內容相結合,小說中的主人公也不再是懦弱的書生與弱柳扶風的富家小姐,而是向膽識型發展,有的主人公還文武雙全。 其結局也不再那麼唯美,脫離了"王子與公主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相反,體現出人性的一種超脫,要麼激流勇退,要麼歸隱成仙。 在篇幅上,也發展到四五十回,達二三十萬字。 主要代表作品有《雪月梅傳》和《鐵花仙史》。 p>
《雪月梅傳》講得是三女嫁一夫的故事,小說以抗倭鬥爭為故事背景,將歷史演義、英雄傳奇、神怪奇幻小說、婚戀家庭小說熔為一爐,變才子佳人吟詩作賦之才為經國濟世之才,篇幅大大加長,從中篇發展到長篇,顯示出才子佳人小說的重大變化。 p>
《雪月梅傳》和《鐵花仙史》,還有一個重大特色,就是加入了神魔的成份。 《雪月梅傳》有雪姐自縊後被仙姑賜丹還魂的情節,而《鐵花仙史》神魔的成份繁多,有神怪,戰爭、歸隱成仙。 與第一階段的才子佳人小說的結局相比,"圓滿的結局"得到了昇華,美滿的範圍擴大到整個家族,體現了這一階段才子佳人小說的變化軌跡。

第三個階段則是在乾隆以後,古典的才子佳人小說走向了末流
在向俠邪小說發展的過程中,
小說中的佳人角色發生了轉變,由原來對愛情堅貞的佳人,變成了妓女、優伶,定情地點從"後花園"移向了妓院戲館,正常的戀愛被扭曲,成為婚外情或同志。
與俠義小說的結合發展為兒女英雄小說,
原來的佳人變為狹女,花前月下題詩傳情變成了刀光劍影的江湖生活,但是封建說教成份過多,止不住的衰落下去。
在這一階段,也有一個特色,就是小說作家們都有意向《紅樓夢》學習,但是無奈作者本身造詣不高,只學其皮毛,使作品無法上升到一個新的藝術高度,在立意方面同樣缺乏深度。
那麼,才子佳人小說對於作家而言,又意味著什麼呢?
"愛情"的美滿填補了作家們的人生缺憾
明末清初社會處於一個大動盪的時代,這樣的震動也體現在了作家們的思想中。在明與清的政治立場下,有的作家選擇成為明代的遺產,思想上堅決反對清朝,他們把這一思想通過他們的文學作品表現了出來。比如陳忱就把《水滸後傳》當作他的"洩憤之書" ,以此發洩他滿腔激憤的愛國熱情,也是《水滸傳》的眾多續書中藝術價值較高的一部。
還有一部分作家成為失意文人,他們的思想是衝突的,既渴望科場得志,金榜題名,對滿清的籠絡政策抱有幻想。但又厭惡權貴當道,世風淺薄,最終陷入了懷才不遇的尷尬境地。

由於受明末啟蒙思潮和文風影響較深,愛情婚姻觀中有進步成分,感歎佳人難得,熱衷於才子佳人的悲歡離合,幻想著風流韻事,洞房花燭,但又受禮教束縛,又要維持名教。所以,他們在新舊之間彷徨,在風流與道學之中徘徊。他們把才子佳人小說當作詩詞來 創作,作為抒寫自己理想與情感的工具。
清代小說家天花藏主人曾說:借烏有先生以發洩其黃粱事業",意思是借子虛烏有的事情來發洩作家們的白日夢。 一語道破天機,所謂的"金榜題名,洞房花燭",只不過是作家們在現實生活中百求而不得的東西。 p>
囙此,才子佳人小說中,"可喜可驚"之事正是,作家們"皆胸中之欲歌欲哭"之事。 p>
才子佳人小說對《紅樓夢》的影響
《紅樓夢》對才子佳人小說也是既有繼承也有否定。 《紅樓夢》最早的名字是《石頭記》,後傳予空空道人,因空見色,由色生情,傳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為情僧,改《石頭記》為《情僧錄》。 p>
才子佳人小說對青年男女愛情生活的細緻描寫,主要體在才、色、情一致的愛情觀。 《玉嬌梨》中的蘇友白說:
"有才無色,算不得佳人;有色無才,算不得佳人;即有才有色,而與我蘇友白無一段脈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