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豆米兒粑

原標題:【隨筆】豆米兒粑

□李美樺

我的傢鄉四川會理,說“豆米粑”往往帶點兒化音。那聲拖得長長的“米兒”,把對這道美食的喜愛之情表露無遺。

春天的風柔柔的,把天空擦洗得如同一面藍汪汪的大鏡子。酥麻麻的陽光灑落下來,就像奶奶溫暖的手輕輕摩挲著大地。桃花紅,梨花白,菜花黃,綠油油的蠶豆一天天長高,開出一束束紫蝴蝶般的花朵,空氣裡彌散著蠶豆花特有的芬芳。要不瞭多久,那些翩翩彩蝶的顏色變深,結出一簇簇綠茸茸的嫩豆莢。這些可愛的精靈,吸吮著日月的精華,漸漸長得滾圓飽鼓,擠擠挨挨,爭著賽著從墨綠的枝葉間探出頭來,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世界。

到瞭吃蠶豆的好時節,豆米兒粑成瞭傢傢桌上的美食。

我的孩童時代,吃豆米兒粑的日子是最舒心的。母親要我們兄妹把飽鼓鼓的蠶豆莢摘回來,剝出白白胖胖的嫩蠶豆,脫掉表面白色的軟殼,擠出玉石般圓潤光澤的嫩豆米。母親把豆米放在沸水鍋裡焯一下,放涼後加入本地的糯米面,用熬制好的紅糖水和成面團,切成片放在油鍋裡炸。廚房裡炊煙裊裊,紅紅的火苗映照著母親的臉龐,油鍋裡滋滋的聲音猶如歡快的歌謠,撩撥著我們內心的歡悅和急切。

剛下鍋的豆米兒粑白白的,碧玉一樣的豆米星星點點鑲嵌在上面。火苗飛躥,熱氣氤氳,在滋滋作響的煎炸聲中,香氣撲哧撲哧往外冒。母親拿著筷子,神情無比專註,看煎炸得差不多瞭,給它輕輕翻過來炸另一面。豆米兒粑慢慢變得金黃,絲絲縷縷的甘甜饞得我們滿口生津。

豆米兒粑一上桌,滿屋縈繞著甜滋滋的醇香。一口咬下去,獨特的香味就在唇齒之間彌漫開來。滿口是糯米面的細膩軟糯、新鮮蠶豆米的清香綿軟、紅糖的溫潤甘甜。我們不管剛出鍋的豆米兒粑燙不燙,夾起就往嘴裡送。母親總是笑著,讓我們吃慢一點,不要燙著噎著。

記得有一年“五一”假期,京城同學帶著他的兩個孩子到我老傢做客。鄉下到處是美景,蒼翠的樹林,潺潺的小河,紅的櫻桃,紫的桑葚,綠的李子,對都市的孩子來說是那樣新奇。最讓他們難以忘懷的,還是飯桌上母親端出來的豆米兒粑。母親到地裡摘回新鮮的蠶豆莢,剝殼、焯水、和面、下鍋,吃飯的時候端出一大盤酥香的豆米兒粑,兩面金黃,格外誘人。兩個孩子饞饞地嘗瞭一口,就把滿桌子的菜給忘瞭,隻顧往盤子裡夾豆米兒粑。他們吃瞭一塊又一塊,不斷地感嘆:“哎呀,這餅太好吃瞭!”

豆米兒粑再好吃,吃多瞭同樣不好消化。同學怕把孩子撐壞,連哄帶勸,說留一點打包帶回去。母親笑著告訴他們,豆米兒粑講究現做現食,趁熱吃才有嫩豆米的清香。母親放下碗筷,拿出提兜,說:“我去摘點綠蠶豆莢,舀點傢裡的糯米面給你們帶回去,現做出來才好吃!”

同學帶著食材回京,打電話對母親的盛情表示感謝。同學說他們照母親教的方法做出瞭豆米兒粑,卻做不出在我老傢的那種味道。母親知道這件事後,捂著嘴笑開瞭:做豆米兒粑看似簡單,多少也有講究。母親說,做豆米兒粑兩樣東西不能圖多:糖放得太多,就會蓋住嫩豆米的清香,失去糯米的綿軟;油放得太多,看上去炸得酥黃,吃在嘴裡就少瞭軟糯細膩的滋味。更關鍵要有耐心,得小火慢煎,才能把豆米兒粑兩面煎黃……

母親說出這番話,自然有她的道理。隨著平底鍋、烙餅鍋、煎餅鍋的普及,這些新式炊具受熱均勻,不易粘連,做豆米兒粑更為便捷,但同樣需要好的耐性。如今,豆米兒粑這道小吃做法不斷翻新,不僅有瞭甜、咸等不同口味,還從尋常百姓傢走進瞭賓館飯店。吃著豆米兒粑,那份原汁原味的軟糯綿綿,不光是舌尖上溫馨的撫慰,更是春天傢鄉久違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