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棍山药在案板上滚动，削皮刀轻轻刮过，乳白色的汁液便渗了出来。这汁液沾在手上会发痒，可偏偏做出的菜叫人停不下筷子。记得小时候，祖母总爱做这道蜜汁山药，她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方子，连一滴水都不加。

选材要讲究，铁棍山药最是合适。粗如儿臂，表皮带着铁锈般的斑点，掰开来断面细腻，黏液丰富。这样的山药煮熟后才会粉糯可口。削皮时要戴手套，不然那黏液沾在手上，痒起来能让人抓心挠肝。祖母教过我，若是真沾上了，就在火上烤一烤，比挠管用多了。

灶台上的铁锅烧得滚烫，倒入小磨香油。这油得是现榨的，带着芝麻的焦香。油热后下入葱段、姜片，滋啦一声，香气就窜出来了。这时候把切滚刀块的山药倒进去，翻炒几下，让每块山药都裹上香油。祖母说，这一步最关键，油温要够，才能激发出山药的甜味。

翻炒片刻，就该下料了。老抽少许，生抽适量，再舀一大勺蜂蜜。这蜂蜜得是槐花蜜，清甜不腻。调料入锅后要快速翻炒，让每块山药都裹上酱色。这时候满屋子都是甜咸交织的香气，馋得人直咽口水。

转小火，盖上锅盖。祖母会在这时候讲故事，说从前有个媳妇不会做饭，把山药煮成了一锅糊，被婆婆数落得直哭。说着说着，锅里的汤汁就收得差不多了。揭开锅盖，酱色的山药块油亮亮的，裹着黏稠的蜜汁，用筷子一夹，软糯得能拉出丝来。

盛盘时撒上一把炒熟的白芝麻。夹一块放进嘴里，先是尝到蜂蜜的甜，接着是酱油的咸鲜，最后是山药本身的清香。那口感粉糯中带着韧劲，越嚼越香。配米饭能吃三大碗，空口吃也不觉得腻。

这道菜的精妙处就在"不加水"，全靠山药自身的黏液和调料形成浓汁。这样做出来的山药才能原汁原味，外皮微焦，内里绵软。隔壁张婶来串门时尝过，非要祖母教她做法，后来整个村子都飘着蜜汁山药的香味。

现在想来，祖母做的蜜汁山药之所以难忘，不仅在于味道，更在于那份用心。她总说："做菜如做人，火候到了，味道自然就好。"如今我照着她的方子做给孩子们吃，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就仿佛回到了那个飘着山药香的小厨房。

厨房里，我学着祖母的样子翻炒着山药块。蒸汽模糊了眼镜片，却清晰地记得她说的每个步骤。当蜜汁裹满山药时，忽然明白，这味道之所以能传三代，是因为里面熬进了时光和心意。揭开锅盖的瞬间，香气扑面而来，恍惚间又看见祖母站在灶台前，用围裙擦着手说："快尝尝，趁热最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