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饮食文化如何悄然改变中国人的餐桌?12月27日,上海图书馆副研究员黄薇做客行知读书会,以“西食东渐——餐桌上的近代化”为主题,带领大家一同回望上海饮食风尚的百年变迁。
“对上海人来说,我们的饮食早就已经来自四面八方。”黄薇表示,上海饮食受到外来影响很早。她首先纠正了大众的认知误区,“现在常常说上海是个小渔村,其实这个说法不完整。至少在开埠前,上海已经是一个江南市镇,还很富庶。” 她指出,开埠前的上海受吴越文化交汇影响,东西两境饮食呈现鲜明差异:东部靠海,饮食偏海洋文化,以海产为主;西部河网密布,盛产稻米与河鲜,形成“饭稻羹鱼”的饮食习惯。当时上海物产丰富,四鳃鲈鱼、塔菜、罗汉菜等本地食材与菠萝、荔枝等外来物产皆有流通,逐步形成了多元共处的独特风味。寻常百姓的饮食遵循时令,后经文人富户的推动,逐步走向精致化。
黄薇讲述上海饮食文化变迁。
随后,黄薇将视线投向开埠前后中西饮食文化的碰撞。从马可·波罗笔下江南特色的“游船宴”、传教士汤若望引入的“西洋饼”,到马戛尔尼使团访华时中国厨师把馒头烤作面包的努力,再到《望厦条约》签约仪式上耆英与顾盛因饮食习俗差异而生的尴尬事,一段段鲜活的往昔揭示了文化交流初期的艰辛与趣味。
黄薇特别提到,早期来华西方传教士对中餐的记述不乏猎奇与夸张,这些描述被绘声绘色地写进了各式各样的回忆录中,迭代相传、变本加厉,这种“想象的异邦”影响深远。“有传教士记载‘中国人显然是世界上最大的吃客,什么都吃’,还提到了青蛙、狗、猫这些食材,甚至有作者编造‘我的马被他们吃掉了’这样的故事,其实就是抓住了西方人的好奇心,制造流量密码。”这种误解甚至延续至今。
上海的外交餐桌是观察西风东渐的绝佳窗口。1881年,英国皇孙爱尔伯、季遐兄弟来沪,上海道台在豫园设宴,席间尽是中式佳肴,唯一的西洋元素是现场演奏的西乐。但仅仅16年后,同样是上海道台举办的万寿节舞会,却已经是完全西式的宴会,刀叉并举。西餐与礼仪已经逐渐融入城市社交生活。
基督教会对西餐东渐的推动影响深远。1866年由传教士高第丕夫人编写的《造洋饭书》,可能是最早的中文版西餐入门指南。编书初衷十分务实:外国传教士家的仆人不懂英文,高第丕夫人就编了这本带编号的菜谱,主人想吃什么,指一下编号就行。书中记载的咖啡做法如今看来颇为新奇——需加入鸡蛋同煮。20世纪20年代在华西人编撰的中英文菜谱里,出现了炒腰花,体现了双向的文化交融。
现场读者。
上海的咖啡从租界的豪华咖啡馆逐渐走向平民生活,“1945年后,上海街头出现了像大饼油条摊一样的咖啡摊,晚上出来营业,摆着红白格子台布,卖烘吐司和咖啡,价格便宜,真正走进了贩夫走卒。” 甚至出现了用福特车改造的“汽车后备厢咖啡摊”,成为上海摩登文化的生动注脚。红茶则出口海外,其加奶加糖的饮用方式经西方传播后又“出口转内销”,融入上海的下午茶文化。
整场讲座,黄薇以扎实的史料为基,用生动的叙述为引,让老照片、旧菜谱中的历史变得可触可感。食物的变迁恰如一面流动的镜子,映照出上海在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交汇处所做的选择。
行知读书会由宝山区大场镇文化中心、阎华工作室、上海人民出版社市场部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