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摄影家 耿兴余
最早闯入我脑海里的摄影人是耿兴余。不记得是哪一年,我在某杂志上看到他的简介和图片,获知我的家乡镇安还有个摄影家。2018年他回家乡办展,才第一次谋面。他高高个子,满头银发,刚毅的精神面貌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就是那次他给我讲述了为见证贡嘎奇观,六上海螺沟,多次遇险的故事,让我至今难以忘怀。
耿兴余,1941年6月出生于陕西镇安,1960年参军,1983年进入《红旗》杂志社任摄影记者、高级记者,摄影家。2001年12月退休,现为《求是》杂志社研究员。论年龄他是我的兄长,论职业他是我的老师。
贡嘎山,又叫岷雅贡嘎。藏语“贡”是冰雪之意,“嘎”为白色,意为“白色冰山”,也意为“最高的雪山”,位于四川省康定以南,是大雪山的主峰,海拔7556米,是四川省最高的山峰,被称为“蜀山之王”,为国家级风景名胜区。

贡嘎雪山远眺
贡嘎山以冰川闻名,著名的有海螺沟、燕子沟冰川等159条山麓,冰层厚度达150-300米,十分壮观。因此,受到许多登山爱好者和摄影爱好者的青睐,有的甚至为此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耿老师从1990年10月到2013年10月,在短短14年间,先后6次成功登上海螺沟,拍到了“日月映金山”、冰洞、“坦克石”、冰川瀑布,贡嘎雄姿、海螺沟冰川等珍贵作品。
01. 1990年10月,第一次跋涉海螺沟
已经进入不惑之年的耿老师,从成都出发,沿岷江而上,重走长征路,经汶川、理县、米亚罗,翻越折谷山到达草地。
后来又折转经二郎山到泸定,最后到达磨西小镇。磨西距泸定县52公里,是攀登贡嘎雪山的必经之地,也是攀登海螺沟的第一个营地。
从这儿经二营地到三营地,骑马需要9个小时。那时,没有公路,更没有索道,全是羊肠小道,再遇上下雪更加难行,虽说是可以骑马,但有一半的险路还得牵马步行。

耿老师租马攀登海螺沟
耿兴余老师清楚地记得:1990年11月30日早晨7点,租了一匹马,从磨西镇出发。一路上越大沟,过索桥,穿越原始森林,攀爬悬崖峭壁,到了二号营地天已暗下来了。
二号营地到三号营地还有4公里的路程,为了在天黑之前赶到三号营地,他强忍膝盖风湿肿疼,咬着牙一瘸一拐地赶路,硬是在6点前赶到了海螺沟三号营地。
耿老师说,他一到营地,行李还没有放下,也顾不上腰疼腿酸,就开始了拍摄,一直拍到看不见山的轮廓,才进屋吃自带的干粮。夜晚,住宿在别致的小木屋里。

营地小木屋
原计划第二天清晨出发到海螺沟垴拍贡嘎雪山的,不料天气突变,大风席卷鹅毛大雪,从贡嘎山顶狂扑下来,把整个营地围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这时,参天的杉树挂满了积雪,树干依然挺拔,树丛由近至远,形成了一幅林海雪原的壮丽画卷。他不得不改变拍摄计划,一头钻进原始森林里。
美丽的景色吸引着他越走越远,此时的他,既兴奋又胆怯。“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于是,情不自禁地唱起了《林海雪原》给自己壮胆。

林海雪原
一连三天的风雪交加,山上的气温下降到了零下27度,白天有被冰雪覆盖的原始森林可供拍摄,想不起来冷。可一到晚上,身上盖着三层被子,还冷得透心。
第四天雪还在下,天色阴沉沉的,把耿老师急得火星子乱溅。加上近半月的奔波,路费快用完了。这雪也不知道下到何日为止,他决定下山。

海螺沟营地
回到泸定县城,耿老师正在为未达目的而懊恼时,接到家属来电:一个月前他在康定拍摄的《艰难都在征途上》,力战群雄,荣获第六届国际摄影金牌奖、第三届世界华人艺术大展特别金奖。这让耿老师内心平抚了许多。
02.1990年12月,第二次跋涉海螺沟
下山来到泸定县城,老天和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竟然晴了。尽管海螺沟还是冰雪覆盖,小道上的积雪有一尺多厚。但重返海螺沟,也不枉几千里的川西之行。
他从泸定县旅游局长那儿借了30元钱,又登上去磨西的汽车。到达磨西后,用20元钱租了一匹马,拖着更加红肿的两条腿,第二次向海螺沟进发。

耿老师骑马前行
坡陡路滑,为积蓄拍摄精力,途中不得不冒险骑马前行。好几次“马失前蹄”,好几次险从马背上摔下来。实在骑不成时,他就拄着独脚架,一步一步往前爬。
天已经漆黑了,他才到达三营地。营地的服务员无不为“耿记者”二返海螺沟感到惊讶!

云遮雾罩贡嘎山
“有心人,天不负”,第二天海螺沟的天格外蓝,连月亮也在清晨赶到了雪山顶上。朝阳照亮了雪山,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月亮在金山的上方,一切好像是为耿老师设计的,就等他开机了。他把第一张照片命名为:“深沉的日月之恋”。
吃罢干粮,他请了一个向导带路,向冰川进发。三营地距冰川观景台4公里,他背着四十多斤重的摄影器材,踩着一尺多深的积雪,两小时后到达观景台。
要拍到冰川瀑布,看到贡嘎山顶,必须跨过冰川,到一个叫坦克石的地方。这中间的距离是2200米,一眼看去好像就在不远的前方,但是真正走起来,却要有巨大的毅力。
由于刚下过雪,冰川的本来面目看不清了,能看到的就是一尺多深的积雪。脚踩上去,上虚下滑,向前走一步就要向后滑半步。

深不见底的冰洞
在冰峰与冰峰之间,还会碰到一人多深的裂缝和无底的冰洞。耿老师说,有一次脚没踏稳,向下滑了两米多,不是向导拽住安全带,都掉进深不见底的雪洞了。
就这样,走着、爬着,滑下去,又爬上来,2200米的距离,“走”了三个多小时。到达坦克石前,耿老师说,“不知是因为回顾艰难而心酸,还是因为见到巍峨贡嘎而激动,当时竟潸然泪下。”

现在很难见到的“坦克石”
他打开相机,面对冰川瀑布,面对海拔7556米的贡嘎雪山,激动得把快门按了又按,只听得“咔嚓”,“咔嚓”直响。
这一天,耿老师心情激动得见人就笑。当晚,顾不上劳累和双膝肿痛,手拄拐杖,几乎是在莽林雪海中,在千年冰川之上奔跑,天黑时分赶回了磨西小镇。
03. 1993年6月,第三次跋涉海螺沟
这次他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教训,在泸定县约了两个同伴。另辟蹊径,另选角度,从冰川南面攀登海拔4880米的二层山,拍摄贡嘎雪山。
为了拍到早晨的金山,他们下午5点出发,越过磨西河,穿过原始森林。半夜12点实在走不动了,就在药农搭建的塑料窝棚里歇下来。潮湿和寒冷使他们难以入睡,凌晨3点又上路了。
他们走完灌木林、沙丘带、草甸,天已放亮。只见满山顶的石头像火烧过一样釉黑,一片一片的云母石裸露在地面,晶莹剔透。

雪山与冰川相融
耿老师回忆说,随着高度的上升,氧气越来越稀薄,他们的步伐不得不慢下来,几乎每跨一步,心跳就会加快一秒。每走两米,就要停下来喘气。比他年龄还小的文化馆长都支撑不住了,要求在路边停下,等待他们返程,可耿老师却毅然决然。
耿老师说,山顶近在咫尺,但就是走不动,向前跨一步好像心脏就要跳出胸膛,试着头都多大。于是,他把行李交给向导,并拉着向导的手,一步一喘地爬上了山顶。

摄影家耿兴余在二层山上狂拍
山涧的浓雾涌上了峰顶,贡嘎山的雄姿在云海里显得格外壮观。在二层山的顶部,海螺沟冰川就在脚下,耿老师兴奋得用相机记录下了贡嘎雄姿和冰川奇观。
当他们返回山下时天已经黑了,且迷了路,找不到过磨西河的桥。在漆黑的夜晚,河水震耳欲聋。他们一会儿向河岸的上游走,一会儿向下游寻,就是找不到过河的桥,有几次险些踏空,掉进河里。
幸亏营地的同志赶来,呼喊他们,他们才幸免一劫。待回到磨西镇已是深夜12点多了。这次登山拍照,从出发到归来,耗费了52个小时。
04. 2000年8月8日,第四次跋涉海螺沟
这时公路已通向三营地。三营也修了三星级宾馆,空中索道已跨越坦克石,直达冰川对面山顶。但冰川已不再晶莹剔透,好像装满山沟的煤矸石,原来那种神秘远古的感觉也没有了。

海螺沟冰瀑
这次跋涉由于山体滑坡,索道停止运行,给登山平添了难度。但令耿老师欣慰的是毛主席率领红军长征,在摩西住过的那个天主教堂院落,已经有了一些陈设,使他了解到红军长征、摩西会议和强渡大渡河的历史壮举。
05. 2012年11月底,第五次跋涉海螺沟
年过古稀的耿老师,与《求是》杂志社的同事相约,第五次登上海螺沟。这次海螺沟景区的设施已近完善,他们记录了海螺沟冰川和贡嘎雪山的生态变迁。

难得一见的冰川俯视图
景区拍摄很顺利,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返程时,飞机在北京上空突遇大风,极度颠簸,飞机只个盘旋无法着陆,机上200多名乘客惊恐万状,最后有惊无险迫降于石家庄。
06. 2013年10月14日,第六次登上海螺沟冰川
耿老师带着《求是》杂志社的摄影爱好者,第六次登上海螺沟冰川,将海螺沟、贡嘎雪山的过去和当下那壮美与神奇的风光,传授给了他的弟子。

贡嘎雪山俯视
耿老师六上海螺沟的精神,令人敬佩,值得我们新一代摄影人传承。
耿老师说,“摄影师要想拍摄出好作品,不付出点艰辛努力是不可能的。”

作者收藏的耿老师金奖作品
很荣幸,他的国际摄影大赛金获作品《艰难都在征途上》端端正正地悬挂在我的陋室里,将永远激励我奋力前行。
作者:余良禧 ; 转:柯善方 禧哥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