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三白” 之銀魚

原標題:“太湖三白” 之銀魚

在太湖三白中,關乎銀魚的傳說最久遠,往上可追溯至吳越春秋。在《爾雅翼》中,銀魚又被稱為“王馀”,即吳王所馀之意。在張華的《博物志》中有記:“吳王江行,食膾有馀,棄之中流,化為魚。今魚中有名吳王膾馀者,長數寸,大者如箸,猶有膾形。”在姑蘇才女薛蘭英的《蘇臺竹枝》中,也有一記:“洞庭金柑三寸黃,笠澤銀魚一尺長,東南佳味人知少,玉食無由進上方。”用“如箸”“尺長”這樣的詞語描述銀魚,這不但徹底顛覆瞭筆者自幼就建立的:銀魚“長二寸餘,體長略圓,形如玉簪,似無骨無腸,細嫩透明,色澤似銀,故稱銀魚”的認知,也引起瞭不少前人的疑問。在民國年間成書的《吳中食譜》中,作者即有一問:“笠澤銀魚,以平望世德橋下產者為佳,腴潤無骨,有金絲圍眼,俗呼:‘金眼眶銀魚’,顧長者不及寸,何言一尺長,殊不可解。”

這個疑問,直到十多年前,在一傢名為“太湖人傢”的飯店裡吃瞭一道“面拖銀魚”後才算解開,原來太湖銀魚其實也有四兄弟,分別叫做大銀魚、雷氏銀魚、太湖短吻銀魚和寡齒短吻銀魚。“面拖銀魚”所用的就是大銀魚,坊間又有俗稱為“發財魚”,體形和《博物志》的敘述極為相似,通體無骨,肉質細膩,洗凈瀝幹裹上雞蛋糊,入油鍋一炸,外脆裡嫩,魚鮮骨軟,堪稱尤物。不知是不是大銀魚出產有限的緣故,這道美味的知名度遠不如通常所見的小銀魚。

小銀魚,學名為“太湖短吻銀魚”,自古和鱸魚一起被人視為春、秋兩季的魚珍翹楚,宋人就有“春後銀魚霜下鱸”的名句。清康熙年間,銀魚被列為“貢品”,這一說有可能出自於清錢泳《履園叢話》中一段記載:“初二日傳旨,明日欲往洞庭東山。初三日早出胥口,行十餘裡,漁人獻饌魚銀魚兩筐,乃命漁人撒網,又親自下網獲大鯉二尾。上色喜。”太湖銀魚雖為奇珍,但出產卻並不為少,每年的捕撈量都在萬噸上下,除瞭少量出口海外,其餘都成瞭蘇州人餐桌上的美味。

袁枚在《隨園食單》給出瞭銀魚的三種吃法:湯食、烹炒以及銀魚幹泡發後醬炒。湯食最為常見,袁枚給出的做法是:“銀魚起水時,名冰鮮。加雞湯、火腿湯煨之。”然而這似乎並不太為蘇州人認同,在《吳中食譜》中,作者給出瞭不同的意見:“以銀魚入沸湯,略加筍片、南腿片,一沸即出釜,味清而腴,果勝炒蛋十倍。惟清明後,魚骨即硬,味亦遜。孫展雲世叔乃以雞湯漉之,味之美仍在雞,魚不與焉。”“銀魚以清腴勝,乃以雞味之濃厚加之,魚失其味。”在蘇式菜肴中,一道“蓴菜銀魚羹”堪稱經典。喜清淡者,可先清水起鍋,將配料中的正當時令的春筍切成極細的絲,待水沸後倒入煮出鮮味,將銀魚倒入,待沸,再入新鮮蓴菜,稍滾後,入蛋清沸出絮絲,淋上麻油即成。口重者,也可在清湯中放入些許切成極細的火腿絲和幹貝絲,清淡或有稍遜,但清譽滑嫩仍可保持完美,似比雞湯打底更為出彩。需要註意的是這道菜最好用搪瓷鍋或砂鍋,因為蓴菜銀魚在鐵鍋中,時間一長容易氧化而使湯色發暗。

銀魚炒蛋也是一道時令名菜,做法簡單,尤宜傢常烹制。求簡的,可先將銀魚洗凈瀝水,蔥薑熗鍋後,放入銀魚稍稍煸炒,去掉些腥氣,撈出後放入打勻的蛋液中攪拌勻,再用旺火起油鍋,油熱後倒入銀魚蛋液,翻炒至熟即可。若要調整一下口感,使其軟糯中略帶一些生脆,可放入些茭白絲或是茭白末,成菜的效果也很不錯。另有一種做法風味也很獨特,隻是做起來稍顯麻煩。選料為銀魚、雞蛋和豌豆苗。做時先將銀魚洗凈瀝水,雞蛋打成蛋液,取銀魚沾面粉後再裹雞蛋液,放入熱油鍋中煎,至兩面呈金黃色,倒出瀝油。原鍋下蔥薑煸香,放鮮湯、黃酒、細鹽、白糖、味精、煎好的銀魚,用小火熬至湯汁將盡時,放豌豆苗炒勻盛入盤中即成,綠中有黃,黃中見白,香鮮並具,佐餐下酒皆為尚品。

說來也有趣,現今所說的“太湖三白”,其實隻是史稱“太湖三寶”的改良版。在《吳縣志》中,就有“銀魚、梅鱭魚、白蝦以‘太湖三寶’著稱於世”的記載。至於“三寶”中的白魚怎麼會把梅鱭魚擠下瞭寶座,坊間歷來都有爭論。有一說是因為梅鱭魚的保鮮極為不易,梅鱭出水便死,四五個小時就會腐敗,因而梅鱭佳肴很難進入城市餐桌,久而久之,相對較容易保存的白魚就取代瞭梅鱭魚的地位,“三寶”也就演化成瞭“三白”。此說雖有理,但這和《吳縣志》中所記:“明洪武年間,每年歲貢梅鱭魚萬斤,故梅鱭魚又稱貢魚。”似乎有些相悖。

(原載於《蘇州日報》2017年09月22日 B02版)

作者:老凡

編輯:小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