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扬的指尖捏起虾仁时,半透明的虾肉在晨光中微微颤动出什么事了,像一块刚从冰柜里取出的老式机械表芯。
这些是太湖白虾,虾线已经挑净,蜷曲的虾身还带着湖水的寒气。他用料酒腌制时,虾肉渐渐泛起珍珠白,让他想起年轻时在纺织厂给纱锭上蜡,那些棉线也是这样慢慢浸透光泽。"听这声音,"他轻弹虾背发出"嗒"的轻响,"跟老车间验布机的打标声一个调。"
玉米粒从罐头里倒出时,金黄的颗粒在铝盆里堆成小山。吕文扬突然想起粮站验货的日子,他总要抓起一把玉米让它们从指缝流下——合格的玉米该像这样,落出均匀的沙沙声出什么事了。有几粒粘在他掌心的老茧上,像是给岁月盖上的金色邮戳。
打蛋的动作他做了四十年。碗沿残留的三道裂痕,正好对应着纺织厂三班倒的作息表。蛋液搅动时泛起细密气泡,让他恍惚看见锅炉房气压表上跳动的指针。突然"咔"的一声,蛋壳在他指间裂成两半,形状竟像极了1987年厂区大门改建时被拆下的旧门牌。
铁锅烧至冒烟时,食材入锅的次序如同精密的车床程序。虾仁最先滑入,蜷曲的弧度让他想起老工友退休时弯下的脊背;玉米粒爆开的脆响,像是车间女工们偷嗑瓜子的动静;最后倒入的蛋液铺开瞬间,油花溅起细小的金珠,有几粒粘在搪瓷锅铲上——那铲子缺了一角,正好是厂徽图案的位置。
出锅前撒的葱花在热气中舒展,青翠的绿意撞进金黄里出什么事了,像极了当年光荣榜上金框绿底的奖状。吕文扬用饭盒装菜时,一粒玉米滚落到印着"安全生产2000天"的旧报纸上——那"2000"的最后一个零,早被酱油染得模糊不清。
当外卖骑手送来女儿点的轻食沙拉时,吕文扬正对着窗光检查虾仁的熟度。阳光透过虾肉,照出肌理间细密的纹路,宛如老式织布机留下的经纬。这道需要精准把控火候的家常菜,在低脂餐盛行的时代里,成了最温暖的叛逆——用金黄的色泽与镬气,守护着那些与机油、棉絮共同闪耀过的,永不褪色的光辉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