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昆明翠湖旁的巷子里转了三圈,才找到阿婆说的“过桥老铺”。木质招牌上的红漆褪得斑驳,推门时铜铃“叮铃”一响,穿蓝布衫的掌柜抬头笑:“姑娘,要一套状元过桥?”
刚坐定,桌面就被陆续端来的餐具摆满。最显眼的是只粗陶大碗,碗沿冒着细密的白汽,掌柜提醒:“鸡汤熬了六小时,小心烫。”旁边一字排开十个小碟,像是精心陈列的调色盘——嫩白的米线卧在凉水中,薄如蝉翼的鸡胸肉、鲜粉色的鱼片、翠绿的豌豆尖,连炸酥的响铃卷都码得齐整,最妙的是碟边点缀的薄荷尖,带着刚摘的清香。
“先放荤,再放素,最后下米线。”掌柜握着长筷示范,先夹起几片火腿放进鸡汤,油星子瞬间冒起细小的泡泡,紧接着是鱼片、肉片,筷子轻轻一搅,红白相间的食材就在汤中舒展。我学着他的样子放鹌鹑蛋,蛋白刚凝固就被我急着夹起,掌柜笑着摆手:“心急吃不了热米线,这过桥的功夫,就得慢。”
这话让我想起进店时看到的壁画:清朝时有位书生在南湖小岛上苦读,妻子每日送饭要过一座桥,鸡汤到了岛上就凉了。后来她发现用热油封面能保温,再把生肉片、米线放进热汤里烫熟,书生吃着热乎饭,后来竟中了状元。“过桥米线”的名字,就这么传了下来。
等所有食材都沉进汤里,我才把米线挑进碗中。瓷勺刚碰到碗底,就被醇厚的香气裹住——火腿的咸香、鸡肉的鲜爽、薄荷的清凉,还有米线吸足了汤汁后的软糯,在嘴里层层绽放。掌柜端来一碟腐乳:“老昆明都这么吃,鲜味儿能翻个倍。”我挖了一勺拌进去,果然,原本鲜美的汤头多了几分厚重,连吃三碗都不觉得腻。
吃到一半,邻桌的老爷爷端着碗过来,指着我的碗说:“姑娘,你这碗是‘秀才过桥’,要是加了松茸和干巴菌,就是‘状元过桥’了。”他说自己吃这家米线吃了四十年,从上学时的几毛钱一碗,吃到现在的几十块,不变的是那碗滚烫的鸡汤,和过桥时的那份期待。
临走时,掌柜给我装了袋干米线:“回去用骨汤熬,按今天的顺序放食材,就能吃到昆明的味道。”走出巷子时,夕阳把招牌的影子拉得很长,我忽然明白,过桥米线的仪式感,从来不是摆拍的精致,而是从熬汤到烫菜的耐心,是藏在名字里的温情,是代代相传的烟火气。
下次再有人问我“什么美食最有仪式感”,我会告诉他:去云南吃一碗过桥米线吧。那碗滚烫的鸡汤里,藏着的不只是鲜味儿,还有一座桥、一个故事,和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