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沂啰嗦

我的老伙计上周突然杀到我家，屁股还没沾着沙发，就从帆布包里掏出个红绸子裹着的瓶子，神秘兮兮地拍了拍：“珍藏三年的酱香酒，专门给你带的，够意思不？”我当时眼睛都亮了，赶紧找了个阴凉的柜子妥帖放好，这都过去小半个月了，那酒愣是没开封。倒不是我抠门舍不得喝，实在是没找着合适的时机——在我这儿，白酒这玩意儿，那是万万不能一个人对着天花板自斟自饮的，那不叫喝酒，那叫喝闷酒，气氛诡异得能让人起鸡皮疙瘩。

你想想那个画面：一盏孤灯，一个空杯，自己给自己倒酒，抿一口还得咂咂嘴，活脱脱像钱包被盗、老婆被撬、领着小姨子逛夜市还被丈母娘看到，满屋子都飘着“倒霉催的”气场，怎么想怎么腌臜。白酒这东西，天生就带着“群居属性”，跟广场舞大妈似的，单独一个人在那呼天唤地的蹦哒根本没那味儿。它得是老友相见，一拍大腿，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东扯西拉从小学偷同桌橡皮说到现在孩子上幼儿园，越聊越投缘，越唠越热乎，彼此熟络得跟揉在一起的面团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黏糊得分不开。这时候才能一手攥着酒瓶，一手咔咔拧开盖子，呲着牙花子笑：“今儿说啥都不能走，正巧我这儿有瓶好酒，来来来，咱咧一杯！” 情绪到了，一切水到渠成，那股子想喝酒的劲儿就跟春天的野草似的，蔫蔫的就黏缠上了。这话要是搁男女身上，非得铺上床单恶狠狠滚上几个回合才算过瘾；可老爷们之间又不是基佬，总不能抱着啃吧？那怎么办？简单，俩酒杯“哐当”一碰，滋嘎一下猛地仰头，白酒从嗓子眼呲啦一下火燎燎地直冲丹田，肚脐眼子周围都热乎燎辣的，再四目相对，双方立马跟达到人生巅峰似的哈哈大笑，千言万语最后就剩一个字：“爽！” 这种通透劲儿，是独自喝酒万万体会不到的，就跟吃火锅没蘸料、吃烧烤没孜然一样，总觉得少了灵魂。

我最烦那种提前半个月就约酒的：“下星期二下午六点，老地方见，我请你喝酒，你可一定要来啊！” 这话听着就别扭，跟设计好了圈套等着人钻似的，目的性强得能戳穿天花板。本来喝酒是件多放松的事儿，这么一安排，酒就变得沉甸甸的，让人心里犯嘀咕：“他这是有啥事啊？不会是要找我借钱，还是让我帮什么难办的忙？可别被缠上，让我为难。” 你想想，带着这种上坟似的心情去喝酒，就算是百年老白汾、十年茅台，怕是也喝不出半分醇香，只剩下满肚子的忐忑。把喝酒当成社交手段，看做是撒饵钓鱼的工具，那简直是对酒的亵渎，酒要是有灵，估计得气得从瓶子里蹦出来，给这种人一个大嘴巴子。

所以说，喝酒就得讲究“偶遇”，得是临时起意。比如你下班回家，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就看见老伙计背着包站在楼道里：“哟，这么巧，我路过这儿，就想来看看你。” 这时候你赶紧侧身让他进来，拍着大腿说：“来得正好！我这儿刚藏了瓶好酒，正愁没人陪我消灭它，今儿你可别走了，咱哥俩好好喝点！” 你看，没有提前的盘算，没有多余的顾虑，心情放松得跟躺在棉花垛上似的，再加上是知根知底的老伙计，这酒才能喝得有滋有味。酒里那股醇香甘醴的内涵，才能像找到海底火山口似的，咕嘟咕嘟往外冒，这时候的喝酒，才是感情蒸腾的沸点，喝的不是酒，是那份不期而遇的欢喜和熨帖。不过话说回来，喝酒也得看场合、看对象，不能瞎喝。

要是男女相见，尤其是那种郎有情妾有意的，这时候掏白酒就太煞风景了，跟急着灌醉对方图谋不轨似的，让人怎么想？哎，你说对不对！这种场合，最适合的还得是红酒。红酒这玩意儿，不烈不冲，自带一种“高级感”，正好满足男女双方想“装一把”的小心思。它就像一朵矜持的火玫瑰，样子洋盘，色泽诱人，暗红的酒液在高脚杯里轻轻摇晃，配上双方眉来眼去的秋波，本来就是西门庆遇上潘金莲——对上眼了，这会儿再默默注视着对方，那股子撩人劲儿，简直能把空气都烧得发烫。双方心里都跟揣了个小火炉似的，火燎屁股、油煎手心，憋足了那股子想靠近的劲儿，脸上却得装得跟碧波潭水一样平静。一步步走到房间门口，咔哒一声，门锁扣上的瞬间，就像内心遏制的理性突然遇上了火药车间的电线短路，“嘭”的一下就炸了。烈火西风起，两人瞬间就猛搂在了一起，西服、领带从门口一件一件脱到床边，踢飞的高跟鞋“哐当”一声打碎了一只高脚杯也没人管，扯断的奶罩甩出去，不偏不倚搭在了电视机顶上，活脱脱一个抽象派艺术品。一阵疾风暴雨、天昏地动，直到潮退人瘫，“咚”的一下子，两人重重倒在床上，连带着晃歪的衣服架子顶到了房门，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房门居然还敞着没关！你说说，这就是红酒的魅力和后劲，温柔里藏着野性，后劲足得能让人忘了东南西北。

当然了，喝啤酒那就是劳动者的专利，跟办公室白领的咖啡、广场舞大妈的保温杯一样，是专属标配。你要是整天不干活，猫在家里闲得皮疼，饱暖思淫欲，七荤八素吃得懒洋洋的，这时候喝啤酒就是找罪受。别说喝个七升八斗，就算是一小罐，喝下去肚子也胀得跟吹气的癞蛤蟆似的，顶得慌。喝啤酒，就得是在挥汗如雨的劳作之后——刚搬完十方砖，肩膀酸得抬不起来；或是抢割完二亩麦，腰都直不起来，饿了、乏了，浑身大汗淋漓，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就跟抱着刚满月的儿子去丈母娘家似的，心里满是小小的成就感。这时候，再把事先泡在井里镇着的啤酒用绳子提上来，瓶身冰凉，还挂着晶莹的水珠。要是临时找不着瓶起子，也不用慌，老少爷们有的是办法：一手把啤酒瓶抵在凳子棱上，死死挤住瓶盖，另一只手使劲往下一按，“嘭”的一声脆响，瓶盖飞出去，啤酒瓶里立马冒着凉气、泛着细密的泡泡，那股子麦芽香混着冷气，一下子就窜了出来。找个大海碗，满满倒上一碗，泡沫顺着碗沿溢出来也不用擦，端起来一仰脖，“咚咚咚”喝个底朝天，我的个娘嘞，那股子舒坦劲儿，从舌尖一直爽到脚底板，浑身的骨头缝都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惬意，之前的劳累、疲惫，瞬间就被这冰镇啤酒冲得烟消云散。要是去夜市练摊喝扎啤，那讲究就更多了，倒酒不仅要有声，还得有样。这叫“歪门邪道，杯壁下流”——先把扎啤杯斜着放，紧紧贴在扎啤桶的出酒嘴上，打开阀门，酒液顺着杯壁“咻咻”地往下流，先出来的是厚厚的泡沫，噗噗地冒着泡，顺着杯壁慢慢铺满整个杯子。

喝扎啤就怕太矜持，泡沫漫出杯子才好，洒在桌子上、滴在身上都无所谓。毕竟刚干完活，衣服本来就被汗水溻透了，黏糊在身上，回去也是要换的，洒上点啤酒，反而有种野性的洒脱。第一杯必须喝透，不管杯子多大，都得仰起头一饮而尽，那叫一个痛快；等第二杯，再慢慢喝，小口抿着，感受麦芽的醇香在嘴里散开，配上个烤串、拍黄瓜，那滋味，简直赛神仙。

其实喝酒最核心的要领，很多人都搞错了——不管喝什么酒，一定得“空腹”喝！这一点，大部分人都存在误解，觉得空腹喝酒伤胃，非得吃点东西垫一垫。但我告诉你，除非你只是想花钱买醉，图个一醉方休，那空腹不空腹确实无所谓。可要是你真想好好品酒，感受酒的真谛，那就必须得空腹。只有空腹，酒液才能直接接触你的舌尖、你的味蕾，才能让你尝出好酒那层次丰富的滋味——先是微辣，再是回甘，最后是绵长的余韵，一点一滴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你想想，吃饱了饭再喝酒，就跟刚结完婚就纳妾似的，心里已经被饭菜占满了，哪儿还有地方留给酒？又好比嘴里刚吃完甜滋滋的糖疙瘩，再去啃苹果，苹果的清香早就被甜味盖过去了，尝不出本来的味道。这就是老祖宗传下来的“饭饱酒不香”，诚不欺我啊！空腹喝酒，不是为了逞强，而是为了尊重酒，也是为了尊重自己的味蕾，让每一滴酒都能物尽其用，发挥出它最本真的醇香。说到这儿，我又想起了老伙计送我的那瓶酱香酒。前几天傍晚，我刚从外面跑步回来，浑身是汗，正准备冲个澡，就听见敲门声。开门一看，居然是他，手里还拎着一把从自家带来的黄瓜、西红柿。“路过这儿，看你灯亮着，就过来蹭顿饭。”他笑嘻嘻地说。我二话没说，赶紧把他让进来，从柜子里掏出那瓶珍藏的酱香酒：“来得正好，这酒等你半个月了，今儿咱哥俩就给它干了！”没有提前预约，没有多余的客套，我冲了个澡，他帮我摘菜、洗菜，我在厨房炒了两个简单的下酒菜——拍黄瓜、西红柿炒鸡蛋，再切了点卤牛肉。两人坐在小方桌前，酒杯满上，“哐当”一碰，仰头喝了一大口。白酒的醇香在嘴里散开，带着一丝温热，顺着喉咙滑下去，肚子里暖暖的，浑身都舒坦。我们东拉西扯，从村里的张家长李家短，说到小时候偷瓜被追着跑的糗事，说到各自的工作和生活，没有压力，没有算计，只有畅所欲言的痛快。一瓶酒不知不觉就见了底，两人都有点微醺，脸上红扑扑的，话也比平时多了不少。他拍着我的肩膀说：“还是跟你喝酒舒坦，不用装，不用演，怎么开心怎么来。”我笑着回他：“那是，喝酒嘛，喝的就是个心情，喝的就是个自在。” 送他走的时候，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洒下一地清辉。我摸着微热的脸颊，心里琢磨着，这大概就是喝酒的最高境界吧——不刻意、不勉强，有好酒，有老友，有说不完的话，喝到微醺，恰到好处，既解乏，又舒心。

所以说，喝酒这事儿，真不用搞得那么复杂。不用追求什么名贵的酒，也不用讲究什么排场，关键在于“对的人”和“对的时机”。白酒要喝出兄弟情的热辣，红酒要喝出男女情的缠绵，啤酒要喝出劳动者的畅快，而不管喝什么酒，都得喝出那份不掺杂质的自在和舒心。毕竟，酒是用来愉悦身心的，不是用来给自己添堵的。要是哪天你也遇到了这样的时刻，不妨也开一瓶好酒，约上三五好友，或是静待一位老友偶遇，痛痛快快喝一场，你就会明白，喝酒的真正快乐，从来都不在于酒本身，而在于喝酒时的那份心情和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