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對"心理皮膚"的一點觀察

皮膚是人類非常重要的一個器官，它保護著身體內在體系的完整，劃分著身體疆域和外在環境的邊界，也在為身體內在體系抵禦著外界的入侵，同時它也是人類心理誕生的一個領域，從最初的感知覺到形成高級的心理認知活動， 再到形成各種心理組織，"皮膚"在其中起的作用，已經跨越了身心的範圍。

有很多心理問題會導致一些皮膚病，比如壓力狀態下對免疫力的影響，免疫力下降又對皮膚屏障的破壞，內分泌失調與情緒問題交互作用中導致的一些皮疹等等，此類現象是在生活中非常容易觀察得到的。

皮膚的一呼一吸之間，在吸收也在排泄，外在環境的刺激，通過感知覺器官湧入內在心理世界中，會開始一系列複雜的心理構建過程，其中，仍然也存在著"我"與"非我"的劃分，什麼是"我"內在的感受，哪些是讓自己舒服的， 哪些是讓自己不舒服的，哪些要納入進來，那些要被排斥在外，好的放在哪裡，不舒服的怎麼處置； 什麼是"我"之外的東西，如何與它們進行"能量交換"，如何在交換中繼續强大"我"，而把不利的，有害的感覺排除"體外"。

所以，在內在世界的表徵裏，也存在著跟現實世界中生物有機體的代謝迴圈一樣的狀態，比如表揚和誇讚，責備與指責中形成的各種感受被"我"的精神器官吸收沉澱，原始階段如同珊瑚，一層一層的生長起來，"我" 在內心龐大多元的世界中的存在同樣具有空間性，有空間就有邊界，這個邊界的作用，與皮膚屏障的功能類似，這層心理皮膚也就是Psychic Skin。

皮膚是嬰兒與最原始客體發生關係互動的地點，嬰兒會用自己的身體通過觸碰甚至抓咬去感知外界的人和物。 這時候皮膚就像一個嬰兒與外界之間互動的媒介，傳遞並保存著關於自我最原初的體驗，這一部分的體驗通常來自於嬰兒與母親以及主要照料者之間的依戀，並影響著嬰兒安全感和對自我的接納。 很多在這個階段有創傷體驗的病人，都會在症狀中呈現出對於這種在皮膚上的所被保存記錄下來的原始體驗的重複，以此來感受與原始客體之間的連接，例如自傷時會用尖銳物品劃破皮膚，成癮性的紋身打洞等等。

也有些人會喜歡呆在狹小的空間裏，喜歡坐在車裏，喜歡用被子衣服裹緊自己，這都是來源於自身第一層皮膚的薄弱感，需要第二層皮膚來加固內外之間的屏障。

用"皮膚屏障"這個詞，是主要借用它的"保護，抵禦，維持"等功能，很多病人的症狀顯示了心理皮膚的缺失或者破損，比如 "一出門就感覺渾身不自在，那些人啊聲音啊讓自己非常不舒服，別人看我一眼就覺得很可怕，路過陌生人，覺得他們的對話是在議論自己"等等等等。囙此這些病人會感覺到自己"敏感，多疑，難以耐受刺激，容易崩潰" ，容易體驗到內在自我與外在環境之間難以忍受的，非常痛苦的"摩擦感" ，像眼中釘肉中刺，吃下去了玻璃渣子等。心理皮膚的缺失或者破損，不僅意味著外界對他的影響是長驅直入的，也意味著皮膚作為一個承載自身的容器，隨時面臨著破碎崩解的可能，內部的那些好的壞的，想要隱藏的保留的，也隨時面臨著暴露的可能。危險無處 不在。

他們的家人往往很難理解這種感受，因為在正常人看起來，沒啥意外啊，這世界正常的運轉，為啥說話聲音大一點，或者出去見個人就崩潰了呢？

這個時候，解釋"就跟嚴重燒傷，或者燙傷的病人一樣，那麼難受"，家屬就能理解一些了。

而有些病人的表現會有所區別，不是完全的不能接觸外界環境，比如病人A，不能與人對視，否則焦慮的手足無措，感覺對方的目光有燒灼感，直接進入自己的內心焚燒了一大片，但是只要不對視，該幹嘛就幹嘛，功能尚可。病人B，擔心自己的肛門會漏糞便，擔心 身上有難聞的氣味，總是要檢查褲子，功能尚可，病人C，擔心自己會不受控制的說出心裡話，有時候發現自己自言自語會特別驚慌，其他表現功能尚可。

除開常規的動力性分析，在心理皮膚的視角中，這三比特的"皮膚屏障"，是有漏洞的，並不是完全的破損和缺失，而是部分受損且受損部位與正常部分區分比較明顯。

然後，眼睛，肛門，口腔，這三個部分，是在生理層面，人類皮膚本身就沒有"覆蓋"的場所，是人類進化過程中，內在機體與外在環境接觸上的通道。換言之，它們本身就攜帶脆弱性。

所以，我們做了一個嘗試，讓這三比特病人使用繪畫治療，在這三個部分進行想像，重建"皮膚"，這時的皮膚是他們內心構建的一種形式，只要覺得好使，怎麼著都行，然後，很快症狀就得到了緩解。

是不是有點意思？

插圖：杜穎

文章來源於楊醉文，作者林幸匯楊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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