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是初階課程的第四期,也是最後一期。
徐老師講的主題有兩個:"釋夢"與"結案"
(一)經典精神分析釋夢的要訣和意義
在所有精神分析著作裏,老弗爺的《夢的解析》無疑是最暢銷的一本,這本書,甚至可以說是所有心理學書籍裏,最暢銷的之一。但是到了今天,有多少動力學取向的心理諮詢師(尤其是國內的)仍然會使用老弗爺的釋夢方法呢?有些同行可能會說,不就是自由聯想嘛,這個誰不會啊,這麼老掉牙的方法,早就過時了。以前我也以為自己會,可是聽了徐老師的課之後,我才發現,入行這麼多年了,我好像從來沒有做過一次純粹的"佛洛德式釋夢"。
按照老弗爺的觀點,夢通過"夢的工作"將隱夢"加密"成了"顯夢",這種"加密"有四種機制(凝縮、移置、潤飾、象徵化)。徐老師比較強調的是"凝縮"和"移置"。釋夢的工作,就是一個針對性的"解碼"的過程,徐老師稱之為"稀釋"和"還原"。具體的操作,就是以"均勻懸浮注意"為基本原則的"自由聯想"。聯想很多人都會,但是"均勻懸浮注意"則沒幾個人堅持。堅持的做法就是:選取出夢裏的所有元素詞,尤其是名詞和動詞。所謂的"均勻",其實就是"一視同仁,一個不少"。徐老師後面教授的"具身釋夢"(格式塔釋夢的前身),其實也秉持了這個原則,只不過是在聯想的"食材"裏,加入了感受這個新"料"。
很多國內的釋夢者的觀點和做法是:
1、更加側重"象徵性的解碼"。這種管道,其實就是《周公解夢》的加强靈活版,在佛洛德看來,自由聯想明顯優於這種更傳統古老的管道。象徵性釋夢,有點像用直覺在賭運氣,可能挖到寶,也可能挖到草。效果如何,明顯不如自由聯想來得穩定和可靠。
2、選擇夢裏的素材時,更喜歡憑感覺選重點,而不能"一視同仁"。如果是釋夢的老手(經驗多,直覺好),這樣子釋夢也一樣會有所得。但是很有可能會錯過一些真正"寶藏",因為按照老弗爺的觀點,"最不起眼的無聲之處,可能更易聽到驚雷"。
3、更重視夢裏的整體情緒體驗,而不是被"剁碎"了的內容素材。現時感性釋夢手法更受歡迎,例如榮格派。但是老弗爺的觀點卻是恰恰相反,他認為,夢裏整體性的情緒其實是有偽裝性和欺騙性的,不值得過多的關注。徐老師點明了這一點,讓我的頭腦中一下子就"天人交戰"了。到底是榮格等後繼者對?還是老弗爺對?稍一思考,也就釋然了,也許沒有絕對的對和錯,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如果把釋夢比喻成"挖寶"的話,老弗爺與眾不同的腦洞之下,肯定更容易挖到一些其他人挖不到的寶貝。從這個角度來看,老弗爺不僅不是"老掉牙",反倒是思路清奇的"個性派"。
4、夢中的一切(人、物、甚至抽象的概念),都可以看成是做夢者人格的一部分。這是格式塔療法創始人皮爾斯持有的觀點之一。當下也被很多國內的釋夢者所接受。但是在老弗爺的文獻《論釋夢的理論與實踐》之中,他已經表明了自己反對此種觀點的立場——"夢者的自我會在夢境中出現兩次甚至更多,一次是作為自己,另一次則是隱藏在其他人物後面……但是也應該反對那種認為夢中出現的所有人物都可以被看成是夢者自己自我的分裂或再現的觀點,那是一種沒有意義,沒有根據的猜測。"夢裏到底是只有"自我"?還是也有著很多"非我"的元素?老弗爺將我們再一次拉回到思考的漩渦。
一點自己的反思:
老弗爺的釋夢方法,既有著"科學主義"的可靠和穩定,但是也有些"機械還原論"和"原子論"的死板。現如今,更多人會更喜歡"感性體驗釋夢",而不是這種偏理性的"聯想釋夢",確實也是有原因的。老弗爺自己釋夢的時候,也不見得真的完全嚴格執行他自己製定的原則。但是徐老師在課上強調這一點的良苦用心,也讓我想到了張沛超老師曾說過的,諮詢師在把自己當成一個靠靈感和直覺吃飯的"藝術家"之前,不妨先老老實實的將自己當成一個學手藝的"學徒"。玩"新花樣"容易,學好"笨功夫"才更難得。
另一個值得反思的問題是:在今天,釋夢是不是必不可少的科技?如果說,來訪者的一切"症狀","關係模式","白日夢"……如果都是和潛意識緊密相連,且具有類似的結構。那麼理論上說,不管自由聯想的"啟動詞"是不是從夢中選取出來的,是不是只要一直聯想下去,都會聯想到潛意識裏的各種"情結"呢?當代的精神分析師們也有一些是不重視釋夢的,也許他們相信,只要讓來訪者"想到什麼說什麼",其實條條大路通"潛意識"。如果照這個假設,老弗爺所不重視的,認為不值得分析的"生理夢"和"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其實也都可以通向潛意識深處,只不過得多"聯想"幾步罷了。
通向潛意識的道路確實千千萬萬,但是夢,總是最便捷的那一條"康莊大道"。老弗爺費盡心力開出來的這條"大道",為什麼要讓它"路絕人稀"呢?
(二)結案工作的重要性和困難性
諮詢工作中的結案部分,在眾多精神分析教材裏都有涉及。但是徐老師卻特別提醒我們要重視結案工作:"最見一個分析師功力的,也許不在於初始的訪談和評估,還有中段的推進和深入,而是在於能不能做好結束……結案,才是精神分析的本質!"
徐老師提到,自己在臨床工作中一般會留出至少六分之一的時間來做結案,個別個案,甚至可能在分析做到一半左右的時候,就開始考慮結案的問題。真可謂是另一種"行百里者半九十"。
一方面,分離這件事情,在動力學裡頭永遠是一個值得深究的議題。我們確實不應該小看了分離所導致的動力對於諮詢的影響。如果結案的過程出現了嚴重的失誤,很有可能會讓之前所取得的治療效果付諸東流,甚至給來訪者造成"二次創傷"。另一方面,徐老師這種儘量把一個個案做得更加結構化和整體化的做法,其實也是一下就點到了很多新手諮詢師的"軟肋"。所謂"不謀全域者,不足謀一隅",回顧我自己以往工作的案例,對於結案這個環節的重視也是遠遠不夠的。當諮詢做到後半段時,和結束有關的很多動力,往往都被我們和來訪者"遺忘"在了潛意識裏,而沒有被意識化。例如,症狀的反復,設定的動盪,來訪者的主體感到被威脅而產生的各種防禦表現,等等。
徐老師細緻地描述了來訪者可能出現的各種狀況,並且傳授了很多具體的應對技巧。例如在結束前給來訪者打"免疫針"、有意識地减少退行,讓來訪者從潛意識的海洋裏逐漸"上岸"、"內緊外松、內快外穩"的狀態,如何轉介,等等。內容豐富到實在沒辦法一一列舉,只能在未來的臨床工作中慢慢地去消化吸收。
結案是不是一定要做得這麼結構化和按部就班呢?和釋夢的科技相類似,只有先學會結構性結案的"手藝",並且將之運用純熟了,然後才慢慢允許自由發揮和見機行事,就像學畫必先臨摹,這才是學習的正途,也是必修的"笨功夫"。
(三)陳述性知識(理論)的意義
理論學習對於臨床工作當然有很重要的意義。但是徐老師在課上不太經意的話,卻讓我產生了很多的聯想。
徐老師的原話大致是:"學習了大量的陳述性的知識,看似很多都不會直接應用具體的臨床工作當中,但是這些知識,有時候可以讓我們在諮詢時產生一種‘盲目的自信’。"
初聽這個話,有幾分好笑。但仔細深思一下,就咂摸出一些不一樣的味道了。大量的理論學習,不僅僅是起一個"腹有詩書氣自華"的作用,而是確確實實可以給我們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