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所有的乡愁皆是馋啊,那些几乎被遗忘的记忆,就在一口一口的食物中被回想起来。
也许,人到中年,最贪念的就是小时候的老味道,人都有一种味觉固执,品尝新鲜的愿望是永久的,坚守儿时的味道比永久还久。
而老味道就成了一个秘密通道,让我们时不时总能与走远的儿时见上一面。
我们想念小时候的味道,不是因为食材的丰富,而是因为那些难以取代的温暖直达灵魂深处。
很多关于光阴的故事,都是由味道串联起来的,它们承载的不仅是味道,还有儿时的记忆。
我们尝的是味道,品的却是时光和情怀。一不小心,尘封多年的味觉往事都来了,虽然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但是回想起来依然美好。
最好吃的东西,有时往往不贵,例如昌邑人的椒子酱,是刻在骨子里的地道滋味。
冬天来了,这种独有的小菜大行其道,在哪吃饭都少不了它的身影,当你享用它时,会咀嚼出一种独一无二的味道,还有对过去的追忆和想念。
也许你的生活里享用过好多美味,食材高级,味道极致,好吃的让人妒忌,但是吃过之后没有任何印象,有时候天天吃惯了大鱼大肉,却没有了胃口,想想还是缺少一种刻骨铭心的味道。
最难忘的味道,永远是记忆中母亲做的那道菜。小时候,物质匮乏,特别是冬天,万物萧杀,不像现在,这么多反季节蔬菜。能享用的也就是白菜、萝卜、土豆几种蔬菜。
为了下饭,家家户户都会腌上一大坛子椒子酱,常记得放学回来,从锅里抓起一个窝头,再去院子里的酱坛子里捞出个蟹酱夹板,插在窝头上,美美的味道不亚于现在吃个汉堡。
冬日的阳光斜斜切过厨房窗棂时,母亲总会掀开窗外那口粗陶瓮的木盖。瓮里的椒子酱已见了底,只剩下了一些深褐色的酱汁,这是整个冬天攒下的咸香底味。她总说这时候的椒子酱最有筋骨,配储存了一冬的白菜头正好。
母亲对白菜的利用,向来透着不浪费一丝一毫的细致。
一棵完整的白菜,在她手中能变幻出三四种美味:最外层的白菜帮,切丝后与粉条、菠菜、香菜同炒,便是家常的热合菜,白菜帮吸满了食材的鲜香,口感丰富。
中间的白菜心,甜脆无渣,用醋、香油、蒜泥简单凉拌,就是清爽解腻的凉合菜,一口下去满是脆爽。
而剩下的白菜头,既没有白菜帮的粗硬,也没有白菜心的娇贵,用来炒椒子酱,便是对它最恰到好处的利用,既避免了浪费,又让平凡的白菜头与椒子酱碰撞出绝妙滋味。
炒制的过程,是味道相互成就的魔法。
灶火起得缓,铁锅烧得微微发烫,先舀一勺猪油润锅。油香刚冒头,母亲便把撕成块的白菜头倒进去,铁铲翻动间,白菜头渐渐软塌,析出的汁水滋滋响着,把冬末蔬菜特有的清冽气挥发出来。
随后舀上两勺椒子酱,连带着沉在底的蟹子夹板一起倒进锅里。
酱与菜在热油里迅速交融,深褐与莹白缠在一起,原本清淡的白菜瞬间被染上厚重的香气。
母亲总说火候要拿捏得准,必须要让酱味渗进白菜头里,炒得软烂才是最佳口感。最后撒上一点香菜,淋几滴香油,关火时锅里还在咕嘟作响,热气裹着咸香、酱香、菜香涌出来,引得人频频探头。
盛在粗瓷碗里的白菜头炒椒子酱,看着朴实无华,入口却有层次。
夹一筷子,绝妙的口感在舌尖蔓延开来。白菜头保留着脆嫩的底色,吸饱了酱汁后变得咸鲜多汁,没有了生炒的青涩;椒子酱的香辣褪去了锐利,变得柔和绵长,每一口都带着酱香的醇厚与蔬菜的清甜。
牙齿咬下去,先是白菜头的脆嫩,轻轻一嚼,藏在纤维里的酱汁便迸发出来,咸鲜中带着微辣。
酱的醇厚中和了白菜的清甜,菜的脆爽又解了酱的浓重,配着刚蒸好的老面饽饽,或是熬得浓稠的棒子面粥,总让人不知不觉吃多两碗。
小时候总蹲在灶边等这道菜,看着母亲刮瓮底的样子,以为是日子过得拮据才要精打细算。
后来才懂,那是冬末特有的滋味 —— 椒子酱快吃完,意味着漫长的冬天要过去了;白菜存放的也差不多了。
如今在菜市场看到大白菜,总会想起那只粗陶瓮,想起铁锅里滋滋的声响,想起母亲说 “瓮底的酱才够味” 时的神情。
这道看似简单的小菜,藏着老辈人的饮食智慧。他们不仅懂得让辛辣的椒子酱与清甜的白菜头相互制衡、彼此成就,更懂得对食材 “物尽其用”—— 从白菜帮到白菜心,再到白菜头,每一部分都能找到最适合的烹饪方式,既保留了食材的本味,又创造出更适口的滋味。
但无论怎么变化,核心都是顺应食材本性,用最简单的烹饪方式,激发最本真的鲜香。
那口脆嫩与咸香交织的滋味,早成了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在昌邑,白菜头炒椒子酱早已超越了一道菜的意义,它是餐桌上的常客,是游子心中的乡愁,更是一代人的味觉记忆。
那红亮的酱汁、脆嫩的白菜、鲜香的滋味,不仅滋养着昌邑人的胃,更传承着他们朴素而通透的生活哲学 —— 于平凡食材中见真味,于简单烹饪中藏智慧,于点滴利用中显匠心。
它藏在冬末的阳光里,藏在粗瓷碗的纹路里,藏在每一个想家的清晨与黄昏,提醒着我那些关于时节、关于食物、关于家的温暖瞬间。
【个人观点,仅供参考!文章和图片均有版权,未经允许,请勿抄袭、删改、盗用,侵权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