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团结报)
转自:团结报
□赵启民
院子里那棵金桂又开花了,花香不分昼夜沁人心脾。我不由得想起了外婆做的桂花美食。
小时候,外婆烙的桂花饼,既香甜又顶饥,我隔三岔五缠着外婆烙饼,黏着她去够桂花。外婆用长长的竹竿,轻轻敲打枝叶,桂花如飞雪纷纷而落,我赶紧收拾到篮子里。
新鲜的桂花香气浓郁,但却带着苦味。外婆先用温水泡,去除桂花上的灰尘、淡化苦味,再筛选分开花和梗。
外婆烙饼前,一半面用热水烫,一半面用凉水拌,然后把冷热面搅和到一起,再放入像沙粒的古巴红糖,揉成光滑的面团。
大约面醒二十分钟,外婆将面团均分成几个小剂子,然后用擀面杖擀平擀薄,倒上一些食用油涂抹均匀,再撒一层桂花,然后卷起来再次擀薄,最后把擀好的饼在铁鏊上烙。
待到桂花饼两面金黄香脆时,满屋飘香,令人嘴馋。我迫不及待地撕掉一小口一尝,果然是外婆说的那种烫面加冷面烙出的饼,甜香软糯还能分层。身为中医的外公对外婆说:“桂花性温味辛,入肺经,能化痰止咳。咱们外孙这咳嗽的老毛病,吃这个正合适。”
小时候,我还喜欢在灶膛口看外婆做桂花栗子。
桂花是上年晒干的,外婆先将桂花放入碗里,加凉水浸泡上。栗子是她从后山草窠里一个一个扒拉回来的,圆鼓隆咚,硬邦邦的。外婆摸出一把豁了口的旧剪刀,对着栗子壳“咔嚓”就是一下,铰出个十字疤,指甲盖顺着剪开的口子轻轻一别,那粉白水嫩的栗子肉就蹦出来了,水亮水亮的,用清水洗净待用。
锅里清水烧开后,外婆加入栗子、白糖,待栗子煮熟,放入桂花及其浸液,熬煮片刻。那一天,外婆那双手,沾上了淡淡的桂花香,洗也洗不掉。
煮好栗子后,外婆把热乎乎的栗子往我碗里拨。冰糖桂花是早熬好的,稠得能拉出丝儿。浇在软糯的栗子上,甜滋滋的,混着桂花那股清香味儿,甜甜的、面面的。我吃得急,烫得直吐舌头。外婆就拿蒲扇给我扇风,自己坐边上笑着说:“你的胃不太好,桂花栗子可以补脾益胃,你吃这个有好处。”她手上桂花的香味也随蒲扇一缕缕送来,她眼角的皱纹里,那笑意比桂花栗子还甜。
有一年秋天,我闹起了胃疼,吃啥东西都没胃口。外婆决定为我煮一锅软糯香甜的桂花粥。
天刚蒙蒙亮,外婆踩着湿漉漉的草去摘桂花。竹篮里垫块棉布,接住那些落下的、金子似的小花。回来淘洗干净,泡一会儿后,和新磨的粳米一块下锅。灶膛里柴火噼啪响,粥香混着桂花香一股脑儿钻进我鼻子,硬是把我从被窝里勾起来。
我守在灶台边上,看粳米在锅里翻腾,慢慢胀开,米汤由稀变稠。外婆把桂花撒进去后,整锅粥都融进了花香,花瓣在粥里慢慢收缩,颜色变深。粥煮好后,外婆一边说喝这个粥可以补脾养胃温肺,一边一勺一勺地喂我。桂花粥的那股热乎劲儿,从嘴里一直暖到心窝子里,喝下去半天,嗓子眼儿还留着点清甜,病也好像轻了不少。
外婆做的桂花美食,从来不是那种张扬的香气,是藏在岁月深处的清甜。现在每回闻到桂花香,我眼前就晃出灶台边外婆忙碌的身影,想起外婆的桂花美食,那桂花香气里裹着的,是不会随岁月淡去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