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中国食品报官方平台
秋风起时,桂子落满阶前,古人的食案上便渐渐染了秋的丰腴。不同于春日食芽、夏日啖瓜的清浅,秋日的饮食总带着几分沉淀后的醇厚,仿佛把整个夏天的阳光雨露都酿成了舌尖的滋味。从市井巷陌的糖炒栗子,到文人雅集的蟹宴,从江湖客偏爱的鲈脍,到田舍间常见的芋羹,每一样秋日吃食里,都藏着古人对时节的敬畏与生活的智慧。
江南的秋日,大抵是从一只蟹开始的。《东京梦华录》里记北宋都城汴梁的秋景,说“蟹出日多,市井亦有卖者”,到了南宋临安,更是“湖蟹初出,价甚昂”。古人食蟹讲究“九雌十雄”,九月雌蟹满黄,十月雄蟹膏厚,讲究的食客会备齐“蟹八件”——锤、镦、钳、铲、匙、叉、刮、针,细致地把蟹肉蟹膏剥出,蘸着姜醋慢慢吃。
清代曹雪芹在《红楼梦》里写螃蟹宴,黛玉持螯赏菊,湘云填《螃蟹咏》,连丫头们都能分到两只解馋,那股子风雅与热闹,把秋日食蟹的意趣写到了极致。寻常百姓虽没有这般排场,却也有自己的乐趣:晚归的渔翁提着竹篓,里面卧着几只青壳白肚的湖蟹,回家后清水蒸熟,就着新酿的米酒,一家人围坐食之,蟹黄粘在指尖,连话都顾不得说,只余下满室鲜香。
若说蟹是秋日的雅食,那鲈脍便是江湖的乡愁。西晋张翰在洛阳为官,见秋风起,忽然想起家乡吴地的菰菜羹、鲈鱼脍,叹道“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竟弃官归乡。这“莼鲈之思”的典故,让鲈鱼成了秋日里最牵肠挂肚的吃食。
古人食鲈讲究“脍”,即把新鲜的鲈鱼肉切成薄片,蘸着酱汁吃,追求的是鱼肉的鲜嫩本味。南宋诗人陆游在诗里写“鲈肥菰脆调羹美,荞熟油新作饼香”,把鲈羹与荞麦饼搭配,既有江南的精致,又有农家的实在。到了深秋,鲈鱼脂肪渐厚,除了做脍,还能炖汤,汤色乳白,撒上一把葱花,一口下去,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四肢,连秋风的凉意都被驱散了大半。
田埂边的芋头,则是秋日里最朴实的慰藉。古人称芋头为“蹲鸱”,因其形状像蹲坐着的鸱鸟,虽名字不甚雅致,滋味却极诱人。深秋时节,芋头成熟,田农们把带着泥土的芋头挖回家,最简单的吃法便是蒸。蒸熟的芋头剥去外皮,露出雪白的肉,咬一口软糯香甜,带着泥土的芬芳。
《随园食单》里记“芋羹”的做法,把芋头切小块,与火腿、香菇同炖,起锅前加葱花、姜汁少许,让朴实的芋头染上了荤食的鲜香。贫寒人家做法更简单,把芋头埋在灶膛的余烬里,待饭熟了,芋头也烤得外焦里嫩,剥开来热气腾腾,捧着吃能暖手,嚼着吃能饱腹,是秋日里最贴心的暖食。北宋诗人苏轼在贬谪期间常“煮芋为食”,还写下“香似龙涎仍酽白,味如牛乳更全清”的诗句,把芋头的滋味写得清雅动人,也把逆境中的生活过出了诗意。
除了蟹、鲈、芋,古人的秋日食案上还有许多滋味:糖炒栗子的甜香飘满街巷,“堆盘栗子炒深黄,客到长谈索酒尝”;桂花糕的清甜带着桂香,“桂花香馅裹胡桃,江米如珠井水淘”;还有霜降后的萝卜,“纷敷剪翠丛,津润擢玉本”,古人称其为“土人参”,或腌成咸菜,或做成萝卜羹,清爽解腻。这些吃食或许没有山珍海味那般珍贵,却都带着秋日独有的气息,藏着古人顺应时节的生活哲学——不疾不徐,随季而食,在一粥一饭里感受时光的流转,在一口一味中体味生活的本真。
如今,秋风又起,街角的糖炒栗子又开了锅,超市里的螃蟹也摆上了货架,我们或许早已不用像古人那样,为一口秋味牵肠挂肚、弃官归乡,但当我们剥开一只蟹、尝一口鲈羹、咬一块蒸芋时,依然能尝到那份藏在食物里的秋日意趣——那是对自然馈赠的感恩,对生活滋味的热爱,是穿越千年依然鲜活的人间烟火气。
(聂顺荣)
排版:李欣瑜
图源:摄图网
审核:郑莹
终审:龙颖
来源:《中国食品报》(2025年10月17日0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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