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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水河畔的年味

吴启富

“红萝卜蜜蜜甜，看到看到要过年，娃儿想吃肉，老汉儿没得钱。”这首民歌，是我对春节最深的记忆。

我的家乡在仪陇县农村，三面环水，位于天星寨魏家山脚下，清澈的绿水河像一条银白色丝带，从村里蜿蜒穿过。

“你是哪里的人？”

“绿水大队一队的。”我们常常这样回答。

“绿水大队”现在改为绿水河村，是生我养我十多年的老家。40年过去了，我还经常梦见绿水河碧绿透彻的河水，梦见在老家过春节贴春联放鞭炮的一幕幕。绿水河在我老家画了一个漂亮的半圆，我的家就居住在圆圈内状若小岛的那片土地上，背靠天星寨——当地人叫它“锣鼓弯”。

锣鼓弯取意锣鼓喧天。每当皓月当空，尤其是春节临近的那段时间，我和年龄差不多的同伴东羊子、西羊子、亚林子、小林子、应兰子等人，分成两组，在月亮院坝里，在田坝里，打仗、对歌、做游戏……呐喊声，厮杀声，笑声，哭声，充盈着锣鼓弯。

童年我和小伙伴们尽情地跳啊，唱啊，我们的父母也在月光下忙碌着，叔叔婶婶在月光下剥苞谷、摆龙门阵，我的娘在砍猪草，我的爷爷比较洒脱，他读过四书五经，几个读了几天私塾的长辈们，最爱在夏天的月亮坝里，一边扇着蒲扇，一边高喉咙大嗓子，高谈阔论。

绿水河清澈见底，丰美的水草“过江龙”绵延两岸，肥美的鱼儿穿梭其间，闪烁着银色的鳞光，在那里有着快乐的童年，更有我永生难忘的春节年味。

那个时代的绿水河上扎了几处竹节堰，河床较宽，河水平缓。我和小伙伴们常常结伴去绿水河上下游的店子边、小桥弯、乌龟石、油房坝、瓦场子等河段游泳、摸鱼；去河岸边的沙滩、庄稼地里“偷”吃花生，采摘桑泡（桑葚），捕捉“懒蝉子”，穿芭毛洞捉迷藏……

记忆中的童年生活物资相当匮乏，穿衣要布票，吃饭要粮票，照亮（点煤油灯）要煤油票，吃肉要肉票。但是这些都不是我们操心的事，小娃儿有小娃儿的快乐，就像儿歌所唱的那样，我们小娃儿天天盼望着过年。因为每年春节来临，哪怕再苦再累，大人们都会尽量把快乐的一面给我们，总要想尽千方百计，给小娃儿买新衣服，还要让全家人在大年三十那天中午，围坐在堂屋的大方桌上，饱吃一顿大鱼大肉。

票证（蓬州闲士摄于广安市广安区协兴镇牌坊村村史馆，图源：四川方志图库）

我有兄弟姐妹5人，在父母的言传身教下，我们特别懂事，姐姐妹妹总是自觉地帮助我娘割牛草、扯猪草，养得牛肥猪壮，我和弟弟“耳莽子”总要趁绿水河里涨水，鱼儿从大河里游到小河沟，在小河沟扎竹节堰，一盆一盆地把堰里的水舀干，白花花的鲫鱼、鲤鱼，黑黢黢的乌鱼，爱钻洞的泥鳅、黄鳝，有时还有背着盔甲的团鱼（甲鱼），立即原形毕露，我们往往把这些鱼捉回家放在大水缸里养着，过年过节才舍得吃。

过年了，我母亲就把平常不舍得吃的腊肉、香肠、腊猪蹄、腊猪耳朵和腊心舌放在一个大铁锅里，和胡萝卜、白萝卜一起炖，萝卜炖腊肉的香味特别浓，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这种春节特别的香味。大年三十那天，我们除了能吃到久违的腊肉香肠和干盘子（猪肝、猪耳朵和心舌拼起来，用盘子盛在一起），还能吃到母亲喂了一年的大公鸡，和那些养了很久的鱼儿。

萝卜海带炖腊肉 （蓬州闲士 供图，图源：四川方志图库）

大人们也乐哈哈地说，过年那天吃上了鱼和肉，象征着有吃有余，未来的日子一定能年年有鱼（余）。

农村孩子的春节印象就这么简单，什么打扬尘、祭灶、贴春联、放鞭炮等春节习俗，我们跟着大人学，配合大人做。其实，我们最喜欢的还是能穿上崭新的衣服，重复月亮坝唱歌、打仗、做游戏的故事，当然还有就是盼望着大年三十那顿美味。

绿水河奔流不息，我的年味却永远留在了童年，留在了绿水河畔。

来源： 《四川日报》2024年2月7日第12版

作者：吴启富

配图：方志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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