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滚动播报
(来源:上观新闻)
没错,不是鸡蛋炒饭,是鸡冠炒饭。今天早晨,我相信自己做出了一道全北京独一无二的早餐。
回到国内每天刷手机视频,目光停留最多的无非是两类:要么是养眼的,要么是实用的。比如看一位美国营养学家科普新知,“含胶原蛋白最高的食物包括鸡爪、猪蹄,没错,可是比它们含量更高的是鸡冠……”我听得一惊,那怪怪的东西自我记事起从未进过我的嘴。后来和楼下我一直佩服的好主妇求证,她微笑颔首说没错,“我儿时经常吃这东西。”望着她花白的头发和紧致的脸,我道谢,并庆幸我过去一直吃的胶原蛋白片看来有了食补替代。如果在美国,买鸡冠还真是个大难题,除了超市冰柜卖的整只鸡身上偶见(还都是连脖子一起被拧着和鸡爪都塞进肚子里),我从没见任何食品店售卖鸡冠。可这是在啥都可以被煎炒烹炸成美味的中国,上网一搜,无论拼多多还是大小超市,鸡冠和土豆大葱一样全都自由充足,当即拣卖相好的注明“有机”的定了五百克。
前天炖猪骨汤时,犹豫着放进去五六只鸡冠同煮,喝汤吃鸡冠吗?看着那锯齿状的东西漂在那儿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便在煮熟后拣出来放冰箱冷藏,不知拿它们怎么办。
昨天好友来家喝茶,到了饭点儿,知道我做饭发挥不稳,便上网订了煲仔饭和盐焗鸡,担心饭不够吃,他还单订了一盒米饭。我当时还笑他不注意碳水的控制,今天晨跑后准备早餐,发现那剩的半盒米饭却也并不多余——冰箱冷藏过的米饭,升糖指数降低很多,这也是我从那位营养学家那儿看到的。打开冰箱,积攒的食材让我越发觉得除了炒米饭这杂烩,没有哪样饭菜能更多地将这些风马牛不相干的东西用上。
一个杏鲍菇,一个螺丝椒,一个西蓝花,一块仔姜,一小把豌豆,当然,还有那五六个煮熟的鸡冠子。一样样,被拉到案板上切丁或剁碎。一朵西蓝花从洗菜篮里跳出来落在了水槽里,一块姜芽滚到了地上,一粒豌豆溜到了案板外。我把它们统统捡起来冲洗干净放回大部队。这个小细节被我放大了,有点小小的感动,似乎是为自己的妇人之仁——那姜芽与那块母姜,那一朵西蓝花与整个花株,都如同母子或手足,自在田间萌芽之日就同生同长,共风共雨,如今我相信它们宁愿死在一起。那豌豆虽然在豆秧上可能各有各妈,可同在一个大筐里白炽灯下挨肩拉踵相伴数日,如果大家最后注定都要共祭某人的五脏庙,唯独它形单影只被丢进了垃圾袋,是否它会难过郁闷直到烂掉?
后来我把这自我感动的心理活动说给儿子听,他笑道,“妈你想多了,豌豆西蓝花和姜块可没你这么多愁善感。”我立即反驳他“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非这些菜,即便它们的宿命就是被吃掉,你怎么确定它们没有起码的感应?”
锅里下了核桃油,先放入鸡冠,毕竟那属荤,当过油爆一下。让我大惊的是,刚放进去,它们就噼啪蹦跳起来,好几粒还跳出锅落到了灶台上和地板上。我有点紧张,猜不透它们这样火爆是出于兴奋还是愤怒。三伏天衣薄,进厨房风险是容易被烫伤或被刀刃误伤,比如此刻,生怕某粒鸡冠替那如今不知在何处的鸡带着热油啄我一下,吓得赶紧用锅盖将它们盖住。几秒钟后,心跳着开锅缝下了一点生抽,煸炒几下,倒下切好的西蓝花、豌豆、仔姜、尖椒、杏鲍菇,蓬松的,包子馅儿一般,那一大锅似乎足够两个人吃,心想要是昨天那个朋友今天也在就好了。加了一勺粗盐,抖匀,盖好。我的许多朋友都是美食达人,做饭轻车熟路,味道不用尝也胸中有丘壑。我每次做饭因为食材不同,烹饪也不按路数,无论做什么都像在做实验,心中既兴奋期待又略有不安,就像我那些烧窑的艺术家同事一样,打开每一炉,里面的瓶瓶罐罐成色与花纹都不相同,好坏除了靠自己拿捏,尽赖天意。不确定的好处是,有一种拆盲盒撞大运的欢喜和刺激。
最后,看那些菜和鸡冠相处融洽了——我确信它们活着的时候从没如此亲密无间过,鸡吃菜,没错,可那鸡冠永远昂首冲天,不屑与瓜菜虫子肌肤相亲。我倒进那剩米饭,吸了热气与水气,它们很快粒粒分明,也愉悦地融入到鸡冠与菜蔬中间,心甘情愿的样子。
翻炒,关火,装盘,上桌。
舀一大勺进嘴,那味道,鲜辣清爽,鸡冠和杏鲍菇Q弹默契。我相信每一种食材都在争相与我的味蕾亲吻,表达它们对这一归途的满意。剥了一块laughing cow的mini奶酪,像蘸腐乳一样就着吃,那杂菜炒饭立即别有一番风味。
我恶作剧地想,回到洛杉矶,给杰伊也如法炮制一盘,待他吃下再告知这是什么,从不吃鸡爪、猪脚的他会吐出来吗?还是和娶了中国太太已经爱上了夫妻肺片的布鲁斯一样慢慢接受?
生活其实本没有那么多规矩,人们只是习惯了活在无形的套子里。安全有余,就会快乐不足啊。
揽镜自照,似乎我的脸在这早餐和晨跑的加持下真的紧致了许多。
不是鸡蛋炒饭,是鸡冠炒饭,没错。美食达人们可以一试。
原标题:《晨读 | 淡巴菰:鸡冠炒饭》
栏目编辑:史佳林 文字编辑:金晶
约稿编辑:吴南瑶
来源:作者:淡巴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