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關藏在行事曆裏,更藏在邵利的心裡,新年的鐘聲如果再次敲響,他還有半年就退休了。 對這個日子他懷着一種很複雜的心情。 p>
年底最後的一天,上午沒事,邵利一個人坐在財務科清冷的辦公室裏,望著窗外藍湛湛的天空中,有白雲不斷變幻樣子飄過。 p>
這時候。 老姚禿禿腦袋出現了。 很招搖地走在二樓的樓道,他跟別人說話的聲音清晰傳過來"我給人事科送資料來了。" 然後就從他的窗前一晃而過,老姚能辦退休了。 邵利心裡也是一陣喜悅。 老姚和他是同齡,生日比他大半年。 這可是一個風向標。 邵利心裡漫過一陣愉悅的情緒。 p>
傍晚回到家,吃過晚飯看著電視。 電視裏新年的鐘聲訇然響起,荧幕裏有很多人一齊喊著:"三、二、一!" 那鐘聲渾厚悠長,有一種氣勢磅礴的力量。 p>
新年後的第一個工作日。 早晨,邵利騎著自己那輛有點舊的自行車,走進位於郊區那個掛著某運輸場牌子的組織。 那是一個不大的院子。 有一座二層小樓一溜露天陽臺,像個放風的地方,猛一看讓人立即想到電影牢房前的情景。 邵利走進去。 東邊一溜的山牆已經停滿了各式的小轎車。 有三輛副經理的、有工會主席的、有各車隊長的和科長們的。 這些車的主人在場裏都有點職務。 南牆根最陰冷也停放了幾輛自行車,那是幾個普通職工的車。 如果是高視闊步地走進這個院落根本發現不了它們的存在。 p>
辦公樓跟前的空地,顯赫地停著一輛轎車,是輛黑色的奧迪A6轎車,它停在辦公樓下的中央地帶,那輛高規格的車也帶著一種高傲的氣勢。 那是場長的車,那地方只有場長的車可以停在這裡。 停車的地方更像是一個權力舞臺。 邵利對轎車知識很少,只聽說這輛車值值要五六十萬。 在公司院裡的最高級,場長自有一番似是而非的說法:"我開什麼車代表公司的氣質和規格,代表著公司的形象。到哪去不能先矮人三分。" 這話所有的職工都知道。 p>
邵利曾計算著,以他現在的薪水,每年三萬多元的收入,不吃不喝要二十多年,才能賣下這輛車。 每年光維修費都比他的薪水都高,邵利是場裡的出納員,哪一項開支他不知道呢? p>
場長來了,場裡的每一個角落都跟著熱鬧起來。 p>
邵利來到辦公室所有的人都到齊了。 連平時總盯著場長來上班的科長都來了。 辦公室裏也一反常態地溫暖了許多。 往常冬天的陽光雖然早已斜斜地照進來。 但屋裡卻沒多少溫度,光線被窗棱分割的七零八落,他們也把屋裡熱氣分光了。 邵利的辦公桌裏窗戶近裏暖氣遠,顯得更加清冷。 可此刻辦公室竟有些溫暖氣息流動著。 兩個年輕女會計肖菡和張靜很親熱地聊著天。 連燒暖氣的的人都知道場長來了。 幾個人一陣寒暄後,科長按動電源開關,打印機發出一陣滋滋的輕微的響聲,邵利看到年輕人桌上電腦荧幕像閃電一樣閃了幾下,辦公室裏立刻顯得生動活潑起來。 p>
露天的樓道裏響起了一陣很亂的踢踏的腳步聲,那是很多人走過去。 估計今天又要開什麼會,每次場長來都會把運輸場的中層和願意開會的人召集到自己的辦公室。 邵利很少參加這樣的會,這種會對他意義不大,企業效益不好他們被扣效益薪水,企業效益好了。 普通職工多得個三瓜倆棗的。 儘管多年前企業就提出宣傳口號"要讓企業利潤最大化。" 但他的生活並沒有多少實質性的改變。 只看見場長已經換了好幾輛新轎車,一輛比一更高級。 邵利對這一切在已司空見慣。 他只希望自己的生活能有些新的變化。 卻始終沒有看到。 p>
十三年前,邵利還在另一家運輸場上班。 那時他兜裡揣著會計證和《北京青年報》通訊員證。 已經當了多年會計的他人到中年,個子不高,眼睛有神挺亮。 因為三十五歲那年在《北京青年報》的頭版上發表了一篇新聞稿。 一下轟動了全場,團支部書記興奮地拿著那張報紙在樓裏的各辦公室裏轉悠,說:"你們看,這篇文章是咱們場邵利寫的!" p>
消息也傳到了場長辦公室。 場長的眼睛一亮拿著報紙來找邵利。 當著眾人的面微笑著問:"這是你寫的?" 這一問倒讓邵利有些不好意思地了,他點了一下頭,隨後迎著臉看過去。 場長當時沒說什麼,只用讓人費解的眼神看了他幾眼,就轉身走了。 沒想到那眼神裏藏著風雲,幾天後場長找到邵利說:"調你到政工搞文宣怎麼樣?" 邵利沒怎麼考慮就答應了。 他相信企業領導是在量才用人,也覺得那是一個很前途的工作崗位。 p>
從此走進一間新的辦公室。 那時候公司宣傳部每個月出一期報紙,稿件要求不高,只要語言通順,能把事情敘述清楚就算合格,一般都被刊用。 往上還有市交通系統辦的一張行業報。 每半個月一期,幾個版編輯都很了不起。 編輯新聞稿採訪,人家都是各有絕招。 有近十萬職工的交通系統,喜歡寫作的人也是藏龍臥虎。 副刊版的編輯劉老師是市作協的會員。 文章經常在京城幾個著名媒體上露面。 邵利在那版上發表過兩篇小散文,劉老師在他心裡的位置很高。 區裡每個兩個月出一張文學報,編輯也認識他。 那時候喜歡寫作的邵利覺得,這是一個很大的舞臺。 一個可以讓人施展才華的舞臺。 邵利希望自己每寫一篇都能登在這些大大小小報紙上露面,文章像雪花似的不斷飄在人們的眼前。 一開始他的稿子被槍斃的不少,這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他不灰心,繼續寫下去。 p>
公司宣傳部每到年初的日子都會召開一次政工會,幾千人的大公司五個數百人運輸場。 三四十多個政工幹部齊聚公司會議室。 人聲鼎沸,你一句,我一句。 "又看了您的大作。" "不行,寫得不好,您給挑挑毛病。" 這種嘴上謙虛,心裡喜滋滋的話,此起彼伏,也激蕩著許多人的心。 這氣氛像一部樂曲的前奏曲,波瀾起伏。 這樣的時刻是邵利心中的加油站。 p>
這時候公司宣傳部長會把邵利和老劉悄悄叫到一邊,問:"您二比特發言準備好了嗎?" 他們才是會上的主角兒,也是邵利的高光時刻。 這一年他們倆已在各種報紙上發表了多篇文章,在公司領導眼裡都很有分量。 在一群文宣幹部中有些"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 的感覺。 二人拿出自己的發言稿。 宣傳部長匆匆過目,心裡有底。 把他們安排在會場的顯著位置。 隨後巡視會場鄭重其事地宣佈:"咱們正式開會了。" 會場立即安靜了下來。 p>
接著是宣傳部長作一年工作總結。 然後黨委書記講話。 再接著是老劉和邵利分別作經驗介紹,當了多年文宣幹部的老劉挺能聊的,從怎樣發現新聞線索,到採訪遇到什麼困難如何克服,如何寫出來寫作體會。 講的頭頭是道,挺有故事性。 輪到邵利了,他沒怎麼見過這種陣勢,只講一會兒,似乎就沒詞了。 可心裡似乎還憋著很多話還沒說出來。 也算是風光地走了一個過場。 最後是黨委書記提出今後的努力方向。 散會,大家興致勃勃地領獎品,邵利領到一個壓力鍋,當然他的獎品屬於大的。 宣傳部長當著大家的面頗為自豪誇老劉是文壇上常青樹。 稱讚邵利是升起的新星。 隨後所有的人臉上都帶著喜悅的神情,意猶未盡地議論走出公司大院。 告別分手相互說著祝願的話。 p>
邵利躊躇滿志地回到組織開始新一年的忙碌。 組織的黑板報,定期往公司的送稿。 往行業報或者京城知名報紙投稿就不同了,真得有點獨特的新聞眼光了。 邵利到底經過新聞培訓的人。 如同剛學會騎自行車的人,總想一試身手,有癮。 他喜歡寫各種新聞。 大家每天都工作在運輸公司,組織裏經常發生著一些別人熟視無睹的事,誰也不注意。 他卻亮著一雙眼睛,一篇篇精彩的短新聞,在他的筆下誕生了。 p>
邵利清楚地記得。 九五年的春天一個快中午的時刻。 他去場長辦公室問點事。 無意中看到了另一幕。 場長和幾個副場長都是一腦門子的官司,表情凝重來相互訴苦:"這蝗蟲(黃面的)都跳到咱們場裡來了。從早晨到現在有十多個司機遞申請,都要去開黃面的。咱們場的生產怎麼堅持?我哪找那麼多的司機呀。" p>
那一年北京的大街小巷真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短短的幾個月都市裏鑽出了無數個小型黃色中型客車,遍及了每一個角落。 也給北京的交通運輸企業造成了很大的衝擊。 身在其中的邵利自然看到了這一切。 他連著犧牲了幾個中午都沒有休息,找車隊的司機們聊天採訪,記了很多素材。 回到家每天忙到晚上十一點多鐘,僅過一個多星期的奮鬥,寫出一篇行業新聞特寫《京城TA交響曲》。 當他把稿子交到編輯劉老師的手,劉編輯興奮地像發現了新大陸。 他說:"邵利終於看到一篇體現你能力的文章了,這篇稿我用,這期就用。" 接著邵利又寫了幾個姊妹篇《司機缺員憂思錄》和《農民工司機走進運輸企業》等。 這一連串帶有特寫的文章,不僅吸引了職工們的目光,也讓一下引人注目了。 仿佛雞窩裏飛出個優異人才,大夥給他起了一個綽號"業餘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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