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乳这东西,跟老茶缸里的茉莉花茶似的,看着不起眼,却是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烟火气。
我小时候住胡同,大清早总能撞见拎着玻璃罐买腐乳的老太太,红油在罐沿儿晃荡,香得人直咽口水。
要说这腐乳的历史,得从汉代说起,
淮南王刘安炼丹误打误撞把盐卤点进豆浆,豆腐成了型;再经微生物一发酵,腐乳就诞生了。
唐宋时它成了行军干粮,明清时入了文人雅集,如今倒成了老百姓餐桌上的“东方奶酪”。
要说最馋人的,得数北京王致和的青方腐乳。
康熙八年,安徽举人王致和落第后撂挑子卖豆腐,谁承想发霉的豆腐竟比肉还香。
这青方闻着臭、吃着香,当年还当过御膳小菜,如今北京胡同里老饕们就着它喝二锅头,能唠半宿闲天。
青方讲究个“细软鲜香”,咸中带甜,配窝头、粥都成,最妙是夹在刚出炉的烧饼里,热乎的饼皮裹着微凉的腐乳,香得人直眯眼。
川渝人吃腐乳,得配着红油和花椒。
四川大邑的唐场豆腐乳,用的是“高巷古井”的泉水,泡的黄豆都是斜江河半沙田的细荆条辣椒。
这腐乳色泽杏黄,咬开像化开的奶油,咸香里裹着豆香,后劲儿还有丝回甜。
早年间川军将领刘湘、刘文辉都好这口,如今成了国家地理标志产品。
最绝的是它配火锅——红汤里涮片毛肚,蘸腐乳碟,鲜得人直砸吧嘴。
云南牟定的腐乳,得爬三百年的老菌丝。
这腐乳分油、素两种,油腐乳红得透亮,像抹了胭脂;素腐乳乳白细腻,像刚剥壳的煮蛋。
当地人用石羊井水点豆腐,稻草自然发酵,菌丝能长两寸长。
最讲究的是窖藏百日,菜籽油混着香料往坛子里一浸,开坛时香得能飘半条街。
配饵块、乳饼都成,最妙是抹在烤得微焦的洋芋上,香得人连壳都舍不得吐。
绍兴腐乳跟黄酒是亲家。
魏晋时就有记载,明嘉靖年间还坐着运河商船漂到南洋。
这腐乳分醉方、太方、丁方好几种,块块方正,切面红亮,咬开像化开的酒酿。
最妙是醉方,绍兴黄酒混着红曲米、面酱发酵半年,
酒香混着豆香,配蟹、配虾都成,清蒸鲥鱼淋点腐乳汁,鲜得人直咂舌。
桂林腐乳是“三宝”里的香饽饽。
宋朝时就有了,清朝还当过贡品。这腐乳分五香、辣椒两种,五香的皮薄肉嫩,
辣椒的辣得人直吸气。
最妙是配米粉——二两米粉浇勺腐乳汤,撒把炸黄豆,香得人连汤都喝光。
制作讲究控温控湿,纯种毛霉发酵,三伏天里菌丝长得雪白,最终成块时表面橙黄透明,像块小太阳。
重庆忠州豆腐乳,得用清雍正年的老霉房菌种。
这腐乳金黄绵软,咬开像化开的奶酪,后劲儿有股清香味。
最绝是配火锅——九宫格里涮片牛肉,蘸腐乳碟,鲜得人直眯眼。
制作要经十四道工序,选豆、磨浆、点卤,再放木架上霉变三十天,最后用白酒、盐汤和中药材腌制。
如今成了国家地理标志,可老匠人们还是守着老规矩,一坛坛手工做。
黑龙江克东的腐乳,用的是细菌发酵,跟常见的毛霉不同。
这腐乳鲜得直跳脚,混着砂仁、紫蔻的香气,后劲儿还有火山泉水的清冽。
最妙是配大碴子粥——黄澄澄的粥里浮着腐乳块,咸香混着米香,暖得人直搓手。
制作时得用东北的绿心大豆,配十三味中草药,发酵时菌丝像雪一样盖满豆腐,最终成块时色泽鲜艳,香得人直咽口水。
广东开平的腐乳,得用百年老酱园的菌种。
这腐乳色泽金黄,切面平整,香得人直咂舌。最妙是配白粥,
清粥配腐乳,咸香混着米香,暖得人直眯眼。
制作讲究选豆、泡豆、磨浆,再经纯种毛霉发酵,最终成块时细腻弹牙,成了开平人早餐桌上的标配。
腐乳这东西,看着是块霉豆腐,实则是中国人千年的智慧。
它不挑贵贱,配粥配饭都成;它不争鲜亮,咸香里藏着光阴。
如今市面上腐乳千千万,可最馋人的,还是家里那罐用老手艺做的。
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