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的秋天,我在淮海路的一个巷子口支着我的月饼摊子。那是个烟火气十足的地方,隔壁是炸油条的老李,对面是修鞋的张师傅,人来人往,吆喝声此起彼伏。
我的日子,就像摊子上那些规规矩矩的月饼,圆的、方的,裹着差不多的馅料,贴着差不多的红纸,日复一日,没什么新鲜劲儿。我其貌不扬,个子矮,用我娘的话说,“站人堆里,得扒拉半天才能找着”。三十啷当岁,媳妇还没个影儿,爹娘愁得头发白了一半,我自己心里也跟明镜似的,哪个好姑娘能看上我这么个“三等残废”还穷得叮当响的小贩呢?
我的月饼摊不大,一辆改装的三轮车,玻璃罩子擦得锃亮,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苏式、广式的月饼。五仁的、豆沙的、蛋黄的、火腿的……油汪汪,金灿灿,散发着甜腻腻的香气。中秋临近,生意还算不错,但我心里空落落的,看着街上成双成对的人,总觉得那热闹是别人的,我只有这一车甜得发齁的月饼。
那天,大概是农历八月十二,下午三四点钟的光景,太阳斜挂着,没了正午的毒辣,带着点慵懒的暖意。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我正在给一位老太太称一斤豆沙月饼,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她。
她站在我的摊子前,隔着玻璃罩子,呆呆地看着里面的月饼。是个年轻姑娘,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蓝色布裤子,脚上一双旧的塑料凉鞋。但即便是这样朴素的打扮,也掩不住她的清秀。皮肤很白,鼻子挺翘,一双眼睛尤其好看,像含着两汪清泉。只是,那两汪清泉此刻却红得厉害,眼眶周围肿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未干的泪珠。
她不像别的顾客那样挑挑选选、问东问西,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眼神空洞,仿佛看的不是月饼,而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东西。那神情,带着一种巨大的悲伤和绝望,让我的心没来由地揪了一下。
老太太拿着月饼走了,摊前暂时清静下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姑娘,买月饼吗?要啥馅儿的?”
她像是被惊醒了一样,猛地抬起头,那双通红的、蓄满泪水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我。那眼神里有无助,有挣扎,还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有些发抖,却又异常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砸向我:
“给我一斤月饼。”她顿了顿,泪水终于滚落下来,划过苍白的脸颊,“我……我给你当媳妇。”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滞了。
街上的嘈杂声、老李炸油条的滋啦声、张师傅敲打鞋底的叮当声……所有声音都瞬间褪去,世界里只剩下她这句石破天惊的话,和她那张挂满泪痕、却异常认真的脸。
我愣住了,彻底地愣住了。脑子里嗡嗡作响,第一个念头是:我听错了?还是这姑娘疯了?或者是哪个街坊跟我开的恶劣玩笑?我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周围一切如常,没人注意我们这边诡异的对话。
我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咚咚咚地擂着胸膛。脸皮一阵发烫,估计是红了。我活了三十年,从没遇到过这种事。讨价还价的见多了,可没见过拿自己换月饼的!
“你……你说啥?”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她看着我,眼神里的绝望更深了,泪水流得更凶,但她没有退缩,反而往前走了一小步,重复道,声音比刚才大了一些,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倔强:“我说,给我一斤月饼,我给你当媳妇!我说到做到!”
这下,我听得真真切切。不是幻觉,不是玩笑。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站在我的月饼摊前,流着眼泪,要用自己换一斤月饼。
荒谬,太荒谬了!可看着她那通红的眼眶,那单薄的身子在微微发抖,一种混杂着震惊、怜悯、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在我心里翻腾起来。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绝不是乘人之危的小人。
“姑……姑娘,你……你别开玩笑。”我舌头都有些打结,“这……这咋能行?一斤月饼才几个钱……”
“我没开玩笑!”她急切地打断我,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我娘……我娘病了,她就想吃口月饼,家里的钱……都拿去买药了……我……我实在没办法了……”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肩膀开始轻微地耸动。
原来是这样。是为了她娘。
我心里那块最软的地方,被狠狠地戳中了。孝顺的孩子,总是让人心疼的。我看着她,那绝望中的孝心,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动了我的心肠。我那点因为自身条件而生出的自卑和犹豫,在她这片孝心面前,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你……你别哭,别哭啊。”我有点手足无措,下意识地拿起摊子上擦玻璃的抹布,又觉得不合适,赶紧放下。我弯腰,从玻璃罩子里飞快地捡月饼,豆沙的、五仁的、蛋黄的,每样都捡了几个,直到用油纸包了满满一大包,沉甸甸的。我又扯过一张更大的红纸,三两下包好,系上纸绳,递到她面前。
“给,拿着,快拿回去给你娘吃。”我把月饼塞到她手里,触碰到她的指尖,冰凉冰凉的。
她看着手里那一大包远远超过一斤的月饼,愣住了,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我,嘴唇翕动着:“这……这太多了……我……”
“拿着!”我语气强硬了一些,带着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不要你当媳妇!快回去给你娘吃!”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极了,有感激,有羞愧,还有一丝茫然。泪水再次涌出,但她这次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要把我刻进去一样。然后,她抱着那包月饼,转身,飞快地跑进了人群里,那瘦弱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街角。
她走了,我却久久回不过神来。手里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的冰凉,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泪水和皂角的味道。摊子前又来了顾客,我机械地称重、收钱、找零,心思却完全不在生意上。
老李凑过来,挤眉弄眼:“斌子,行啊!刚才那姑娘跟你嘀咕啥呢?瞧把那小脸哭得,我见犹怜啊!”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没啥,就是家里困难,想赊月饼呗。”
“赊?”老李不信,“我看她最后也没给钱啊?你白送了?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我被他问得心烦意乱,挥挥手:“哎呀,你就别打听了,谁还没个难处。”
一下午,我都心神不宁。那个姑娘通红的眼眶,那句“我给你当媳妇”,像循环播放的电影片段,在我脑子里一遍遍闪过。我后悔了,不是后悔给了月饼,是后悔没问她的名字,没问她家住哪里。她娘病了,严不严重?她以后怎么办?她就这么跑了,还会再来吗?
一种强烈的、想要再见到她的渴望,在我心里疯狂滋生。
接下来的两天,我像丢了魂一样。出摊比平时早,收摊比平时晚,眼睛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每一个经过巷口的年轻女性。我希望她能再次出现,又害怕她出现是因为她娘的病更重了。那种矛盾的心情,折磨得我坐立难安。
八月十四,中秋节前一天,生意格外火爆。我忙得脚不沾地,心里却始终悬着那块石头。直到下午,人流稍歇,我正低头整理零钱盒,一个熟悉又略带怯懦的声音在摊前响起:
“老板……”
我猛地抬头!
是她!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格子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挽在脑后。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那双眼睛不再红肿,清亮亮的,像雨后的天空。她手里,还提着那个熟悉的、用红纸包着的月饼包。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又猛地落回实处,激起巨大的欢喜浪花。她来了!她真的来了!
“你……你来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激动,“你娘……好些了吗?”
她点了点头,把月饼包放在玻璃罩子上,轻声说:“娘吃了月饼,精神好了很多。谢谢你的月饼。”她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着我:“我叫王月萍。月亮那个月,浮萍那个萍。我……我来兑现我的话。”
兑现的话?当媳妇的话?
我刚刚平复的心跳又乱了节奏,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我连忙摆手:“不不不,王……王月萍同志,你千万别这么说!那天我就是……就是看你困难,帮把手,没别的意思!那月饼是送你的,不要你还!”
她看着我急切否认的样子,眼神黯了黯,低下头,声音更小了:“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我说话要算数。我娘……我娘也知道了,她说,做人不能忘恩负义,答应了的事,就要做到。我家虽然穷,但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
“这怎么是白拿呢?”我急得汗都出来了,“谁家还没个难处?互相帮衬不是应该的吗?”
“不一样的。”王月萍固执地摇摇头,“那是一大包月饼,值不少钱。我……我没什么能报答的,就只有……”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我看着她又开始泛红的眼圈,知道这姑娘外表看着柔弱,骨子里却犟得很。她和她娘,都是极重承诺、极有骨气的人。我若是再强硬拒绝,恐怕会伤了她的自尊。
可是,我能就这么答应吗?趁人之危,用一个孝女的困境来换取一个媳妇?那我成什么了?
我陷入了巨大的矛盾和挣扎。一方面,我确实对她动了心。从第一眼看见她,她那带着泪的倔强模样,就印在了我心里。另一方面,我又无比唾弃自己此刻的“幸运”,这仿佛是建立在她的苦难之上的。
我沉默了很久,巷子口的风吹过,带着初秋的凉意。最终,我叹了口气,做出了一个决定。
“王月萍同志,”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而郑重,“这样吧。你看,我这摊子这两天生意忙,正好缺个帮手。你要是真想‘报答’,不如就先帮我几天忙,算是抵了那月饼的钱,行不行?至于……至于别的,以后再说,你看成吗?”
这是我当时能想到的,唯一既能留下她,又不显得那么乘人之危的办法。
王月萍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她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我的摊子,又看了看我诚恳(至少我自己觉得是)的眼神,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好。”
就这样,王月萍留了下来。
开始的两天,我们之间还弥漫着一种难言的尴尬。她话很少,只是默默地帮我收钱、找零、包装月饼,动作麻利,心思细腻。她不像我毛手毛脚,她收的钱叠得整整齐齐,包的月饼棱角分明,特别好看。
我让她坐着,她不肯,就那么站着忙活。有顾客来,她就微微低下头,不怎么直视别人。偶尔有熟客打趣:“斌子,啥时候请了这么个水灵的帮手?”我就打着哈哈糊弄过去:“远房表妹,来帮几天忙。”
她听到了,也不反驳,只是耳根会悄悄泛红。
接触多了,我渐渐了解了她的情况。她家就在城郊结合部的棚户区,父亲早逝,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常年吃药,家里就靠她打点零工和母亲糊点纸盒子维持生计。前段时间她母亲旧病复发,情况危急,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连买斤月饼的钱都拿不出来了,才有了那天她走投无路之下,做出那个惊人的决定。
听着她用平静的语调述说这些苦难,我的心一阵阵发紧。这个瘦弱的肩膀,到底扛了多少重担?
我尽量不着痕迹地照顾她。中午吃饭,我特意多买一份肉菜,说是老板搞活动买一送一;下午太阳毒,我把唯一一把遮阳伞挪到她那边,说自己不怕晒;收摊时,重的东西我都抢着搬,只让她拿些轻巧的。
她是个敏感的姑娘,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用意。开始时她总是拒绝,后来拗不过我,便默默接受,然后更加卖力地干活作为回报。
我们的关系,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悄然发生着变化。尴尬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默契和难以言说的亲近。
她会在我忙得满头大汗时,默默递过来一条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帕;我会在她盯着隔壁摊子的糖葫芦多看两眼时,假装随意地买上一串,说是自己想吃又吃不完,分她一半;晚上收摊,我总会绕点路,送她到她们那片棚户区的巷子口,看着她安全走进去我才离开。我们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从摊子上的生意,聊到街上的趣闻,偶尔,她也会跟我说起她小时候的事,说起她母亲年轻时的样子,那时,她的眼睛里会有细碎的光。
我发现,她笑起来特别好看,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像盛满了蜜。而我,越来越期待每天出摊,期待看到她的笑容。
我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上这个叫王月萍的姑娘了。不是因为她说过要给我当媳妇,而是因为她这个人,她的孝顺,她的坚韧,她的善良,还有她藏在柔弱外表下的那颗强大的心。
中秋节过去了,月饼摊的生意淡了下来。王月萍依旧每天来帮忙,但我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抵债”期限的事。
有一天晚上收摊,送她回去的路上,月光很好,清清冷冷地洒在地上,像铺了一层银霜。我们并肩走着,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快到巷子口时,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我。
“刘大哥,”她轻声叫我,月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月饼的钱,早就抵完了吧?”
我的心猛地一跳,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是要离开了吗?
“我……我娘说,想请你去家里吃顿便饭。”她低下头,声音更轻了,“她说,想当面谢谢你。”
不是离开!是邀请!我心头一阵狂喜,连忙点头:“好,好!我去!什么时候?”
“明天,行吗?”她抬起头,期待地看着我。
“行!没问题!”我一口答应。
第二天,我特意提早收了摊,去理发店理了个发,换上了唯一一件像样的、压箱底的白衬衫,还买了水果和点心,大包小包地提着,按照王月萍给的地址,找到了那片棚户区。
她们的家比我想象的还要简陋。一间低矮的平房,墙壁斑驳,屋里光线很暗,但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王月萍的母亲,一位面容憔悴但眼神温和的妇人,热情地接待了我。
饭菜很简单,但能看出是精心准备的。席间,王妈妈不停地给我夹菜,说着感激的话。她说,月萍都跟她说了,我是个难得的好人,心地善良,踏实肯干。她说,她们家的情况我也看到了,委屈我了。她还说,月萍是个苦命的孩子,但性子韧,懂得疼人……
我听着,心里酸酸涩涩的,又暖暖融融的。我看着在一旁安静盛饭、脸颊微红的王月萍,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涌上心头。
吃完饭,王月萍去洗碗,王妈妈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刘斌啊,阿姨知道,我们月萍配不上你……”
“阿姨,您别这么说!”我急忙打断她,“是我配不上月萍!她是个好姑娘,是我……是我高攀了。”我深吸一口气,终于把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阿姨,我喜欢月萍!我想跟她处对象!我是认真的,我想娶她!我会对她好,也会孝顺您!请您同意!”
我一口气说完,心脏砰砰直跳,紧张地看着王妈妈。
王妈妈看着我,眼圈慢慢红了,她拍了拍我的手背,声音有些哽咽:“好,好孩子……阿姨看得出来,你是真心的。把月萍交给你,我放心……”
那一刻,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仿佛三十年来所有的失落和等待,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圆满。
从王月萍家里出来,天已经黑了。她送我出来,我们并肩走在寂静的巷子里。今晚的月亮不如昨天明亮,但星星很多,一闪一闪的。
“我娘的话,你都听到了?”她小声问。
“嗯。”我点点头,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她。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亮闪闪的眼睛。
“月萍,”我鼓起勇气,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但没有挣脱,温顺地躺在我的掌心。“我……我知道我条件不好,个子矮,也没啥大本事。但我有一把子力气,我能干活,我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我……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你愿意跟我处对象吗?”
问出这句话,我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难道……她不愿意?只是因为母亲的同意才……
就在我快要被失落淹没的时候,她忽然反手握住了我的手,握得紧紧的。然后,我听到她带着哭腔,却又无比清晰、无比坚定的声音:
“嗯。我愿意。”
简单的三个字,像世间最动听的音乐,瞬间驱散了我所有的忐忑和不安。巨大的喜悦像烟花一样在我心里炸开!我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用力,把她拉进了怀里。
她身体先是一僵,随后便柔软下来,轻轻地靠在我胸前。她的头发蹭着我的下巴,有一股好闻的皂角清香。我们就这样在星空下,静静地拥抱着,听着彼此如擂鼓般的心跳声。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之前所有的苦难和等待,都值得了。
我们的爱情,没有轰轰烈烈,却像涓涓细流,温暖而绵长。它始于一场看似荒谬的“交易”,却在一粥一饭、一言一行的相处中,沉淀出了最真挚的情感。
那包月饼,或许在别人眼里不值什么,却成了我们之间最珍贵的纽带。它换来的,不是一个轻率的承诺,而是一段相濡以沫的开始,一个值得我用一生去守护的姑娘。
后来,我们的生活慢慢好了起来。我盘下了一个小门面,不再风吹日晒地摆摊,卖的东西也从月饼扩展到了各种糕点。王月萍成了店里的老板娘,算账、招呼客人,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我们把王妈妈也接了过来一起住,悉心照料,老人的身体也日渐硬朗。
一年后,我们结婚了。婚礼很简单,但很温馨。洞房花烛夜,我看着她穿着红嫁衣、羞红了脸的模样,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个在月饼摊前,眼眶通红、孤注一掷的姑娘。
我拉着她的手,笑着说:“现在想想,那大概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划算的一笔买卖了。一斤月饼,换回来一个这么好的媳妇。”
她嗔怪地捶了我一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梨涡浅现,比月饼还要甜上十分。她靠在我怀里,轻声说:“那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勇敢,也是最正确的决定。”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我们的孩子都已经上了大学。每年的中秋节,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月饼时,我和月萍总会相视一笑,想起1996年那个秋天的下午,想起那包改变了我们命运的月饼。
岁月流逝,世事变迁,但那月饼的甜,和她当初那句“我给你当媳妇”的傻话,却始终珍藏在我们心底,历久弥新,甜蜜如初。
那不仅仅是一斤月饼的甜,那是生活的苦尽甘来,是命运馈赠给我们最好的礼物,是我们爱情故事里,最动人的开端。